他居然這麼對她?醒兒按捺不住,把揉成一團的字帖用力地朝他丟去,氣憤又傷心地大叫︰「石咸是大混蛋!」轉身跑了出去。
她沒發現的是,始終低著頭的石咸,眼底有著深刻的痛苦和哀傷;她也沒發現,石咸的手掌接住了她拋出的字帖,小心撫平皺痕,慎重地收放入懷。
「七星草,有了。地連錢,有了。枸杞,有了。野慈姑,有……」
莫柔抱著一大堆由野外山間摘棌回來的藥草,欲帶回住處。她邊走邊看,正為自己能在一天內收集到這麼多藥草而沾沾自喜。
「還有巴豆。唔,這石家堡還真大,地理環境又好,平常在牧場找不到的藥草,這里居然都有,哈!這回我可以制藥了。」她快樂極了,嘴里不禁哼起歌來。「啦啦啦,啦啦……啦……哎喲!」
筆直奔跑的醒兒一頭撞上輕快漫步的莫柔,兩人因沖力而雙雙跌倒,莫柔手上的草藥還散了一地。
「喂,你這人怎麼這麼冒失……醒兒!」莫柔看清撞倒她的人,愕然訝叫。
「莫柔!」醒兒撲進她懷里,哭出自己的委屈。
莫柔搞不清狀況,只有先安慰她︰「別哭別哭,你別忙著哭,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你傷心什麼?誰欺負你了?」誰有膽得罪堡主奉如上賓的醒兒姑娘?
「帥……帥哥……」醒兒嗚咽著。「是石咸啦!混蛋石咸!」
「嗄?」莫柔瞠大了眼。「怎麼會?他待你的好有目共睹啊。不過,「混蛋」是什麼意思?」
「就是他,石咸很可惡!」她退出莫柔的懷抱,乾脆席地而坐,用袖子抹著淚。「他欺負我!」
「呃?」欺負?這詞兒听來很曖昧。堡主欺負醒兒,不會是指那回事吧?「等……等等,醒兒,我先同你,堡主是怎麼欺負你?」她不安地檢視醒兒全身,衣服完整,沒有破損,應孩是沒被侵犯。
醒兒順著她的目光回視自己,驀然知道她在懷疑什麼了。
「臭莫柔,你想到哪里去了?」
「你好好的,沒有被玷辱吧?」
「莫柔!」醒兒大叫,不自在地紅了臉。
「看來是沒有。」如果有,她怕是要羞愧上吊,而不是氣惱怒吼了。莫柔吁了一口氣。「還好。那堡主又是怎麼欺負你?」
「哼!他態度丕變,對我冷淡又無情。我好心好意拿寫好的字帖給他看,他居然看也不看一眼,只專注地看著他的帳本,還要我沒事就滾蛋,他還有事和人商量。」醒兒愈說愈覺委屈。「他好可惡,混蛋石咸!」
「對你冷淡,請你沒事別去打援他,這樣就叫欺負你?」莫柔大驚小敝地問。
「對,就這樣。莫柔,他是不是很可惡?」
「醒兒,堡主是個大忙人,他每天有處理不完的事要做,還有一大片產業要管,你本來就不該去打擾他。」
「他很忙嗎?」醒兒疑問。「可是以前我天天找他玩,他一次也不曾拒絕啊。我常把寫好的字帖拿給他看,他還會糾正我的錯誤、指導我寫法。」她聲調低沉,幽幽道︰「只除了這一次,他看都不看一眼。」
「哦?」莫柔心頭泛起疑惑。石家堡掌握北方經濟命脈,富甲一方,堡主日理萬機,怎有空間陪一個姑娘家游玩嬉戲?「可能他今天特別忙碌吧。」
「他忙碌與否我是不知道,但是以往只要我到書房,石咸一定會放下帳本,起身迎接我的。」所以她受不了他突來的冷淡。
「是嗎?」莫柔更覺奇怪了。「也許堡主是心情不好,所以口氣差了些。」
「心情不好?」那種八風吹不動的穩重男人,什麼麻煩事困擾得了他呢?醒兒好奇思忖。
「沒有措,就是這樣。你別想太多了,只是冷淡了點,不打緊,你別動不動就哭。而且,等堡主解決了困擾,他會再陪你練字,你不用傷心了。」
醒兒被她說動了,想想也覺得自己似乎太小題大作了,真丟臉。
「嗯,你所的對,是我太反應過度了。」
「那就是沒事嚶。」莫柔拍拍手,站起身。「快起來吧,你的尊臀壓著我的草藥了。」
莫柔猜錯了。自書房一事後,三天來,石咸和醒兒踫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見面了,石咸也不若往日的親切笑容、殷骰相詢。他待醒兒愈來愈生疏,一次比一次冷漠。
「為什麼會這樣?」醒兒坐在菊花盛開的陶然亭中,愁苦的小臉看不進眼前美景。「莫柔,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莫柔也十分苦惱。「我不知道。堡主他……唉!算了,醒兒,他對你冷淡,你就別理他嘛。」
「不。」醒兒立即反應,然後又說︰「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要不理他。」
「你還有我這個朋友啊。」
「不一樣的。」
「哪里不一樣……你!」莫柔悚然一驚。「醒兒,你該不是喜歡上堡主……你要離開的呀。」
「我知道。」醒兒煩躁地一揮手。「我不屬于這里,我不會那麼傻。」不能任心沉淪,醒兒苦澀地咬住下唇。
「你知道就好。」莫柔搖頭晃腦又嘆氣。「說來說去就是上天不好,看你和堡主明明那麼登對,偏偏……唉!」
她們相對無言,沉默了好一會兒。
「到底為什麼?」醒兒幽幽自問︰「我好想弄清楚,他無緣無故的泠漠令人費解,難道是討厭我了、不想收留我了?可是我還是有新衣穿,飲食起居樣樣不變;那為什麼他態度丕變,為什麼?」
「醒兒,算了,別想了,執著只有自苦啊。」
「可是我想弄清楚,他改變得太奇異了。」
「他不奇異。事實上,現在的石咸才是我所熟悉的石家堡堡主。」莫柔低聲道。
「什麼?」
「醒兒,我告訴你,江湖人稀北方石家堡是天下第一堡,經商致富、權頃一方;而堡主石咸,是一個不近、淡薄名利又冷漠寡情的人,這些你知道嗎?」
醒兒怔住了。「我……我不知道,從沒人跟我說這個。」天下第一堡、北方巨富……她只知他是個商人,哪里曉得他竟是權傾一方的霸主。
「還有你剛提到的衣服,那可是洛陽雲絲坊的繡工。」
「洛陽雲絲坊?」什麼東西?
莫柔張嘴準備解釋,轉念想想又覺不妥。算了,她都快離開了,讓她知道也只是徒增困擾,還是別說的好。
「莫柔?」
「沒什麼。」她搖一下頭,道︰「總之,別想了,反正你也快離開了。」
醒兒莫名地感到心髒絞痛,一剎那間好不難受。「嗯,快了,半年之期已經過了五個月又十天。」她咬著牙低聲道。
「我們也快別離了。」莫柔嘆著氣。
醒兒沒接話,輕喘著氣,極力緩和快壓抑不住、由心靈傳來的巨大疼痛。
「其實,我倒覺得堡主對你泠漠也好。」莫柔對她說︰「他對你冷漠,你才能走得瀟灑;否則等你真的離開了,你反而會留戀他對你的好。所以,醒兒,堡主對你冷漠也好啊。」
醒兒怔忡了好半晌,而後僵硬地點頭。「你說的對,這樣……這樣最好。」她吸著氣,強迫自己同意莫柔的秸。
和莫柔分手後,她獨自漫步,不自覺又來到石咸為她做秋千的那棵大樹下。
秋千,她的思絮飄遠了……
「哇!再用力一點!」醒兒嬌笑不停。
她坐在秋千上,石咸在她身後使力推秋千。
「再大力一點……哇!好高,快蕩成直角了,真棒!」
石咸手一推,秋千又一個擺蕩,然後他站開身子,任秋千自己搖晃。
醒兒察覺秋千擺動的速度減緩了,疑惑地回頭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