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韓邪輕輕捧起她的臉,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小嬙兒,公平一點,我不記得當年我曾說過你丑喔。」
「討厭啦!我要你把從前的事都忘掉,不準你再記得我從前的丑樣子!」
「這麼特殊的緣份,我怎麼可能忘記?」他輕笑地看著她耍賴的嬌態.慶幸著她多年來未變的個性。
「說穿了你這個人就是小氣!」王嬙嘟起嘴嚷著︰「你就是不肯忘了救我一命的恩惠,你打算要拿這點要脅我,讓我以後對你言听計從對不對?」
言听計從?呼韓邪大笑,這點他可是想都不敢想!
「你還笑!」她揚起小拳往他胸前又是一陣捶打。
忽然,她想起了些事,不由得怔住了。
「你怎麼了?」呼韓邪握住她停在半空中的小手,看著她忽然凝起的臉色關心地問著。
她抬起臉,滿臉怨懟地盯著他︰「我記得……你是有妻子的!」
「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呼韓邪啞然失笑。
「有什麼好笑!」她沮喪的垂著臉。「當年你到南郡尋找嫦娥淚,不就是為了她……」
一想到呼韓邪的好,並不是只對她一人,她心頭就不知為何百味雜陳,難受得緊。
「是沒錯。」嗅出她話中的酸味,呼韓邪笑了笑,她……是在吃醋嗎?
「你還笑得出來?」她揪住他的衣襟,瞪視著他︰「你……
她……我……」她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呼韓邪輕撫她氣鼓鼓的粉頰,輕笑著︰「你在吃醋?」
「你眼楮有毛病啊!看不出我現正在生氣呢,哪有閑工夫喝什麼酸醋?」她將頭偏過一邊。
「傻丫頭。」呼韓邪輕輕扳回她的臉,笑看著這個連什麼是吃醋都還搞不懂的小丫頭。
小娃兒畢竟是長大了,或許她不明白吃醋的意思是什麼,不過她為他而寫滿臉的女人酸醋昧,不得不讓他的笑中盡是得意。
「我才不傻呢!」她撥開他的手,紅著眼眶說︰「我知道一個丈夫就只能有一個妻子,你既然已經有了妻子,怎麼可能再由我做你的妻于?你根本就是在騙人!」
「不管是你們大漢朝或是我們匈奴,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
「你別騙我了!我爹明明就只有我娘一個妻子,哪來什麼三妻四妾?」
「那麼我也就你一個妻子,行了吧?」為她,呼韓邪甘願做此承諾。
「可是你原來的妻子怎麼辦……」她突然抽了口氣,不安地看著他︰「她……不會已經死了吧?」
是不是因為她吃掉了嫦娥淚,才害呼韓邪原本的妻子不治而死,那不就等于是她害的……
「好了,你別再想,祈娜沒死。」他拍拍她滿是疑問的腦袋。「不過她現在不是我的妻子,而是那位讓你變漂亮的高大夫的妻子。」
「啊?」
「我真該好好謝謝高大夫,沒有他我哪來這麼漂亮的小妻子?」
王嬙听了他的話又皺起眉頭,低聲嘟嚷︰「我就知道……
如果我沒變漂亮,你根本就不會要我。」
「唉,你這迷人的小腦袋里究竟裝了多少問題?」他輕敲她的頭,隨後緊攫住她,徐徐的將唇蓋上她的。
他的吻是輕輕的、柔柔的,如溫暖的春風拂過,暖得她四肢倦懶、昏昏沉沉,唯一與這股暖意不相襯的是她怦怦作響的心口,卻也證明了她在這陣暖死人的春風里,依舊活得好好的事實。
良久,呼韓邪放開她的唇,雙眼仍炯炯的直望著她,望得她面紅耳赤,望得她心跳加速。
她不知該跟他說些什麼,只能低下頭吶吶的說著︰「你的胡子……好扎人……」
「是嗎?」他順了順那遮住他半張臉的胡子,若有所思的盯著她。
從不知談情說愛為何物的王嬙,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暖昧不明的氣氛,她特意轉開話題,輕快的問著︰「你現在就是要來帶我走了嗎?」
「小嬙兒,別急,再等幾天就是這個月十五日,那時我會風風光光的將你娶回去,做我匈奴的閼氏。」
「可是」
「你要記得,無論如何都千萬別讓漢皇看見你。還有,要乖一點,別在我娶你之前出什麼亂子,知道嗎?」他捧起她的臉,耳提面命了一番。
王嬙順從的點點頭。
「很好,這才是我的乖嬙兒。」
接下來的幾天,掖庭里是上上下下忙成一團。
雖然是運送後宮的女人去匈奴和親,但名號上也不能太難听,因此王嬙被皇上以義妹為名,賜封為「永安公主」,讓皇後草草的備了幾項嫁奩,其余的送嫁事宜一概交由掖庭令全權處理,只等十五那日便要送王嬙和呼韓邪出關。
十五日一大清早,王嬙就已正坐在銅鏡前,任憑采女們為她梳妝打扮,事實上她一夜都未能合眼。
終于等到這一天,她仍在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真可憐……昭君妹妹都嚇傻了。」陳采妍含淚為王嬙梳理長發,誤以為王嬙的發怔是因為過度害怕。
其實真正害怕的是陳采妍,她奉命為王嬙的陪嫁,將跟隨到匈奴去伺候她。一想到此去大漠,前程茫茫未卜,歸鄉之日無期,教她怎麼能不害怕?
「采妍,她可不再是什麼昭君妹妹,該改口稱‘永安公主’了。」鄭妙女提醒著。
「是啊,永安公主……」陳采妍木然的說著,不禁嫉恨起王嬙來。
同樣是來自南郡鄉下的采女,同樣得遠赴匈奴那不毛之地,永世再無重回漢土之日,但王嬙好歹得了個」永安公主」
的封賜,到了匈奴也最起碼是國母之尊的于氏,而她呢?不過是公主的陪嫁,伺候閼氏的侍婢……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滿心待嫁喜悅的王嬙絲毫沒有注意到陳采妍的心境,她喜滋滋地拉著陳采妍的手︰
「采妍姐姐,別理那什麼公主不公主的,誰都知道我根本就是個假公主,你還是叫我昭君就行了。」
「奴婢不敢。」
「哎呀,別自稱什麼奴婢、奴才的,你我姐妹一場,以後我有什麼好吃、好穿、好用的.絕對少不了你的一份。」
在掖庭里這兩年的時間,陳采妍算是所有采女中對她最好的一個,她早就當陳采妍是她的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自然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嘍!包何況她認為此去匈奴,便可月兌離這皇宮牢籠,從此自由自在,便自個認定陳采妍也該是滿心歡喜的才對。
什麼都分我一份?那麼尊貴的身份呢?你是不是也願意分我一份!陳采妍苦澀地想著。
「好了、好了,反正你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出了長安,從此就要相依為命了,所以我說采妍,你也就別謙遜了。」
鄭妙女拍拍兩人。
「不過……我說昭君啊!」鄭妙女不解地看著王嬙。「怎麼你現在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要去的是多麼可怕的地方?」
「不管什麼地方,都比皇宮這個鬼地方來得自由、來得好。」
她拉著鄭妙女、陳采妍二人,滿是向往的又說︰
「你們想想,那無垠的大漠、無盡的草原,沒有繁瑣的禮教,沒有屋宇的牢籠……多廣闊、多自由!」
……多可怕啊!王嬙不要她們想還好,讓她們這麼一想,她們不禁恐懼備增、冷汗直流。鄭妙女還可以慶幸去的不是她,但陳采妍就更哀怨得無以復加。
「我所擔心的是……」王嬙望著銅鏡,拿起的脂粉又放下手。
「還會有事能教你擔心啊?」這倒是稀奇了,鄭妙女差點要去窗外看看今早的太陽有沒有升錯了方向。
「丞相和掖庭大人曾再三交代,都說待會兒去面聖時,千萬不可以讓皇上看見我的臉,否則只怕皇上不肯放我走。」王嬙看著一旁的鳳冠,有些擔憂的又說︰「萬一真被皇上給看見了怎麼辦?我可是一刻也不想多留在這皇宮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