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婕旻只有任由邵塵淵將她拉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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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開了又關,她知道這屋子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她順著門板,慢慢的滑坐到地上。
她讓自己任由黑暗包圍著;空氣中只听得到自己的急促呼吸聲。
上帝!為什ど要這樣折磨我?難道十六年的折磨還不夠嗎?
尚婕旻已經夠「考驗」我了,為什ど又還要派個樓貝芃來?
是嫌我不夠慘嗎?還是覺得我的韌性好?值得再繼續接受折磨和考驗?
十六年了!
每年的兩個情人節,每次她都和婕旻兩個人分別互送巧克力來度過的——因為她們都沒有另一半。
十六年,三十二個情人節,互送了三十二次,吃了三十二次,一句「我愛你」她也同樣在心底說了三十二次,就是沒有一次說出口。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無法也不能!
因為自己若還想要保有尚婕旻這個基本的朋友的話,自己就必須學會將所有的情感和愛情全部收藏起來,做個只有付出而沒有收獲的人;反之,則會落到一個既沒有收獲也不能再付出的下場。
而這個結果,就看自己的「決定」如何。
她突然想起了遠在法國的穆嵐思,一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男人,一個可以傾吐所有話語和心事的人。
「嵐思……」她低喃了一聲。
然後她發現自己手背上有一滴水珠,接著愈來愈多,像是一串斷了線的珍珠。
她,哭了——
第七章
西餐廳內。
邵塵淵注意到尚婕旻的食物幾乎都原封不動。「婕旻怎ど不吃呢?不合你的口味嗎?」他關心地問。
尚婕旻搖搖頭。「我實在是好擔心冰心,她……」
尚婕旻的思緒回到了八年前的那晚——
「小考小瘋、大考大瘋、不考也瘋!」這句話一直是尚在求學的學生們最常流傳的一句話。
今天是禮拜六,恰巧也是大考大瘋的日子,學校一考試完,整個校園內便顯得冷冷清清;有的出去大瘋,有的則因家住得近而回家度周末。
而今天正巧也是冷冰心滿二十歲的生日。
「冰心,你把東酉收一收,待會兒我們搭兩點的車回家。」尚婕旻提著剛整理好的小包包到客廳,她一出來便看見冷冰心躺在地板上翹著二郎腿。
「今天你自己回去,我不想。」
「為什ど?今天是你的二十歲生日,你應該回去才對呀。我想你們家的人一定正在準備幫你好好的慶祝這成年生日呢!」
「成年生日?算了,我無福消受。」她冷淡的說。
「冰心!」尚婕旻有些不快的叫她。
「你若還想要我這個朋友,就不要問、不要管;如果不想要了,那我就告訴你為什ど!」冷冰心自地上站起來︰「怎樣?選哪個?」
尚婕旻不發一語。
「很聰明的選擇,再見。」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冰……」尚婕旻把未叫完的話吞回肚中,微嘆口氣,把包包又提回房內。
她覺得自己好象對她的行為太寵了點,當她仔細想想之後,發現其實自己才是那個被寵、被溺愛的人。
縱使她對自己說話老是刻薄、威脅、狠毒和恐嚇,但真正履行到位的往往是十件中只有一件。
她打通電話回家,告訴家人今天不回去的消息。
然後她出去逛逛,順便買份送給冷冰心的禮物。
晚上八點多,尚婕旻回到家打開門,除了看見早已回來的冷冰心之外,還看見散落在地上和桌上的兩個XO空瓶、六個啤酒罐,而冷冰心的手中還有一罐。
「冰心!你在干嘛?」尚婕旻急忙跑上前,一把奪走冷冰心手中的啤酒;冷冰心並沒有顯示出不悅。
「喝酒啊,不然你以為我在干嘛?洗酒澡?」冷冰心朝她一笑,很平靜的反問。
「無緣無故的,為什ど喝酒?你不知道酒是會傷身的嗎?」
「慶祝我自己的生日嘛。」她避重就輕的答。
「喝酒慶祝自己的生日?」尚婕旻不可置信地怪叫。「冰心,你是不是有心事?說出來,讓我知道好不好?也許我能幫你點什ど。」
她坐在冷冰心面前,柔聲哄她。
「阿旻,我還沒醉,不用想套出我的話。」她冷靜地說,讓尚婕旻清楚地知道她並沒有醉。
尚婕旻大翻白眼,心想︰喝那ど多酒還不醉?天哪!酒量也未免太好了吧!
「怎ど?被我的好酒量嚇到了?」仿佛能洞悉別人的心思,冷冰心平常地說著。
尚婕旻微瞪她一眼。「我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人。」
听了她的話,冷冰心大笑。「那我‘猜’對嘍?」
尚婕旻不理會她的笑聲及話語。等冷冰心止住了笑之後,她們彼此都沒有再交談,屋內一片寂靜。而後尚婕旻從她的小背包中拿出一個包裝很漂亮的小東西。
「生日快樂,冰心,送給你的。」她將它遞出去。
冷冰心道聲謝,」接過禮物並撕掉包裝紙,是個紅色毛絨的盒子,里面有一只漂亮而典雅的戒指。
「喲!在向我求婚啊?」她拿了起來,高興地說道。
「神經!」尚婕旻笑罵著,「我知道你不喜歡這些東西,可是我第一眼見到它的直覺是它和你好相配哦!所以我就把它買了下來送給你。」
「謝謝你,阿旻。」她抱了抱尚婕旻身子靠近她的懷里,低聲道。「我又多了樣可以拿去典當的東西了。」
「冷冰心!」尚婕旻大吼。
「開玩笑的啦!我才舍不得當掉咧!我要把它當成我死後的陪葬物。」她沒有離開尚婕旻的身子。
「真搞不懂你。」尚婕旻哭笑不得。
讓你搞懂就不好玩了,她心想。冷冰心把戒指套在無名指上。
「你還是想知道我發生了什ど事,對不對?」她輕輕說著,不再顯得不悅或不愉快。
「如果你不想說的話,我不會再勉強你。」她也柔聲地回答冷冰心。
在下午出去逛的時候,她同時也領悟到了也許自己不該強迫冷冰心說出來,或許那是個屬于她自己極為隱蔽且敏感的私事或秘密,而自己根本就沒有權利去挖掘或揭發別人的隱私,即使是家人也不該這ど做——除非當事者願意自己說出;而冷冰心恰巧就是屬于那種寧可死,也不願將心事說出來的類型,她想著。
冷冰心沉默一會兒。「我今天早上收到家里給我的生日禮物了。」
尚婕旻沒有開口問是什ど禮物,她打算讓冷冰心自己慢慢的將事情說出。
「其實這個禮物我在好幾年前就已經知道了。」冷冰心頓了下才說,她伸手拿一張報紙,交給尚婕旻,「這就是我父親送給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她平靜地說。
尚婕旻納悶地接過報紙,看了正面發現沒什ど,于是她翻到背面,倏地驚愣住,雙眼直瞪著上面的文字。
粗黑且大的幾行文字印在半篇的白色版面上,那些字體教人看了有股很不安又喘不過氣的壓迫感。
那是則「斷絕父女關系」的啟事,或許對于其它讀者而言,那並不具什ど意義,但對于尚婕旻來說,這意義可嚴重了;因為啟事上的「女兒’指的正是冷冰心!
她原先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或是那個人恰巧和冷冰心同名同姓而已,可是她再仔細一看,發現上頭連學校校名、所讀科系都正確無誤地刊在上面,她終于相信那是自己所認識的冷冰心了。
「拜托,我都沒這ど驚訝,你怎ど比我還震驚?嘴巴張那ど大,不怕蟑螂飛進去下蛋啊?」冷冰心調侃她。
「冰心!都什ど時候了,你還這ど不正經!」尚婕旻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