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跟他說一聲謝謝啊!他干嘛像吃了火藥一樣,劈頭就叫她閉嘴?
她扁著嘴,伸出髒兮兮的手偷偷模模模模自己的肚子。還好,好動的小家伙依然運動得很劇烈,看來母子鈞安!只是渾身黏著黃黃的爛泥,還飄出葡萄酒味,哎喲!她好難聞喔!
北非人他們怎麼了?還有,他怎麼找到她救了她的?太多疑問擱在她胸口,不過,她不會想和他這顆地雷打交道,所以只好乖乖合上眼楮了。
「哎喲!」她突然低叫。
「你哪里不舒服?」灌澤開著車,偏過頭神色緊張的盯著她。
「沒、沒……」小家伙剛剛那一腳實在踢得超級重的,幾乎疼了她半邊身子。
「沒事別亂叫干擾我開車。」黑沉的臉色絕對稱不上善男信女。
千晶翻翻眼白斜瞪他一記,不覺嘆口氣。
小寶貝,你是想告訴我別再和他作對了嗎?
初初發覺懷了孕時,曾經深深的以為她生命的顏彩從此已經被他扼殺了。然而,隨著肚子一日日的增長,也隨著每一夜和小貝比的互動談心,她慢慢的找到了生命的另一個重心了。
只是,和他之間的多少恩怨就這麼放下了,她一定會把自己的沒骨氣嘲笑到老到死啦!但,走過驚濤駭浪,平凡平淡平靜的人生強烈的向她招手……
她噘著唇又嘆一口氣。「唉!」
他打眼角狐疑地睨她一眼。小辣椒竟一直哀聲嘆氣?真是不對勁!小滑頭的眼楮亮晶晶的骨碌轉,她又在轉什麼鬼念頭?
這麼一路懷疑地把車子開回到工地,他張出手臂作勢要抱她下車。
千晶趕緊一直搖手,「不用啦!我全身髒兮兮的,我可以自己走啦!」被他一抱,萬一被模出肚子那兒的狀況怎麼成呢!
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是愛唱反調!「怕我弄髒了?太晚了,剛剛已經抱過了啦!」不由分說,他把小身子收納入他的羽翼之下。
罷剛就抱過了?她雙手緊捂著肚子,一臉吃驚。她的秘密……沒穿幫?
「不然你以為你怎麼從地下酒窖出來的?」
「你沒發覺嗎?」她死盯著他。
「發覺什麼?」他狐疑地反觀著她。
「沒事。」她一直訝然的眨著大眼楮,完全不敢置信。他竟然沒發覺她身上的大秘密?唔!這家伙也有很遲鈍的時候啊!
「我……我可以了。你可以出去吧?不好意思,讓大家擔心了,請你們也都回去好嗎?」救人任務完成了,他怎麼還不走?還有,圍在她窗口門口的一大群人怎麼也不「散會」呢?
她坐在床沿低頭看著自己髒兮兮的鞋子,以避開他銳利又深沉的眼神。
好奇的人群還是不移動。他也依然挺立如一座小山。
總得采取點行動告訴眾人她需要一些私人空間好處理一身的髒穢吧?於是她蹬著雙腳想把讓她很不舒服的鞋子月兌掉,但鞋子里頭灌了泥沙變得很緊,她踢不掉……好吧!將身子打個彎,伸手把鞋帶給解開就是了。
大肚婆一下子忘了她很容易重心不穩,結果差點就滑下地。
「坐好。」他眼明手快地將她按回床上。
「我想月兌鞋子……」
「你頭還暈吧!」像是自問自答,他的身子一沉,單膝屈跪在她面前。
「你干嘛?」她被他莫名其妙的舉動老老實實嚇了一大跳。男人好像只有求婚的時候才會下跪……他不會這麼離譜吧?
他並不答腔,只是抓過她的腳,動手幫她解開球鞋的系帶。
「啊……」千晶這下子又駭得說不出話來了。
他……他不用這麼委屈他自己吧?他替她月兌去……鞋子!日本的大男人不是只會享受讓家里的女人遞拖鞋倒茶水的服務而已嗎?
他一向都是尊貴高雅的……尊貴高雅的瀧澤博彥何必把自己搞得這麼卑微?
「哇……」四周的觀眾也開始竊竊低語,「瀧澤這家伙到底想耍什麼花招?」
「他對千晶好像也不是全然很凶惡呢!」
「可是他以前對千晶的確很不客氣啊!」觀眾分成了兩派開始爭論不休了。
瀧澤博彥一語不發,修長的手指很專心對付那幾條染著黃泥的鞋帶,仿佛他正在做著一件很重要、很神聖的工作。
盯著他忙碌的手指,那些畫出一張又一張曠世建築巨作的手指……他的手指如此輕輕柔柔的動作,卻狠狠地敲進她冷硬的腦海。她也看到了,他的發角沾了一大塊污泥,那一定是他進入酒窖救她出來時沾上的……
他可以狠心絕情,他也可以柔情萬縷!
這個男人怎麼這麼難懂啊?
她的心情卻無可避免強烈撼動了!她仿佛听見了自己心房崩塌一角的劇烈聲音。舉高顫抖的右手,她幾乎撫模上了他一頭又濃又密的黑發……
終究,她還是收回了手。
她沒有足夠的勇氣放任自己的感情狂野奔放倚靠向他啊!
不安的情緒籠罩著她,她想把雙腳縮回長袍底下藏起來。「瀧擇,你不要這樣啦!大家都在看了,我會不好意思……」
「千晶,就讓我為你做完這一件事!」沉毅的嗓音宣示著他不打退堂鼓。
他好像在說著道別的話……她胸口發緊,人也發怔了。
解決了一雙鞋子,把它們整齊的擺在一旁,他徐緩直起身,居高臨下以很內斂的眼神深深地凝望著她許久、許久……珍重,再見了!
千晶呆呆地回視著他的容顏,他的眼神里滿溢著令她費解的千言萬語。
她接著听到他對著窗口的愛亞娜、米地娜比手畫腳傳達命令,「你們過來照顧千晶,幫她沐浴包衣。」
兩名女子進來了。
「什麼?」千晶猛地彈跳起來。「不要!我不用她們幫!」
「千晶!我、和、她、們、沒、關、系!」他按住她的肩膀,一字一字貫入她的耳膜。
「我知道啦!」她又不是笨到沒救了,利用一段時間明查暗訪又實地站崗,她早就弄清楚那兩個女人充其量是自願來服務的女僕罷了。
否則,以她磨人晶折騰人的超高段功力,她可不敢擔保在罪及九族的牽連之下,這兩個女人這會兒還能好手好腳、四肢不缺!
「那你還跟我鬧什麼鬼脾氣?」他悶著嗓音。
「反正我就是不要別人幫我!」她心虛的抬高下巴。
「千晶,你就听我最後這一次行不行?」他不要等一下見到她昏倒在浴白中,再來一次心肺復蘇術。
她倔強的回拒,「不要、不要!」不能要啊!既已決定放手了,她永遠也不會讓他知道懷孕的事了。
「由不得你不要!」他動手關上房間的窗子,拉上窗簾,隔絕所有好奇的眼楮,再用一個後踢甩上房門,把三個女人留在屋內。
「愛亞娜、米地娜,把她給我洗得清潔溜溜……」即使知道她們听不懂,心中正惱著,他忍不住就是想咆叫幾聲。
「還要上油、打臘嗎?」千晶從門板後頭回吼著。「啊!不要剝我的衣服……」屋子里頭的衣服保衛戰開始了。
「少爺,你預備怎麼處理千晶小姐的事?」小比乘機問。
「你去訂兩張明天的機票,我親自押她回台灣。」
「可是千晶小姐不會同意的。」
「由不得她了!」與其由著她繼續在這里冒險,他倒不如把割喉戰開打,壞人一次當個夠,省得他為了她提不起放不下地操煩到提早滿頭白發,也省得她真的魂斷在異鄉。
這女人,真是天大的麻煩!他扛不下這個麻煩,只好退而求其次,確定麻煩可以滾回原產地,平安順遂地待在那兒一輩子,繼續給別人制造天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