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竟然會以為她瞧不起他。
"你一定忘了你曾跟我說過的話。"
"我說過什麼?"她疑惑的問。
"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在我眼中,你只不過是個靠著父母的勢力與自己的蠻力四處欺負人的壞蛋罷了!沒有你父親,你什麼都不是!"他學著她的語氣說,這些話他記得可牢了。
"我說過這些話?"怎麼她都不記得了?
藍柏點點頭。"說起來我還要感謝你,因為你的那番話,讓我下定決心不靠父母,開始規劃自己的未來。"
"所以你就賺了很多錢?"听起來像故事里的情節。
"當然不是、大學時代我開始投資,然後將賺來的錢交給丁強再去投資,大學畢業後我就進入美國野戰部隊.參加過一些戰役,在與中東的戰爭中,得到一些戰利品,寄回美國給丁強,不久後,他就宣布我成了有錢人。"
他說的雲淡風輕,但都儂覺得自己仿佛听了一頁傳奇。
原來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參加過戰爭,目睹那些巨大的傷悲、痛苦,經歷過那些血流成河、滿地尸體的場面。這就是他得到台灣來的原因?他得借此治療自己心里的創傷?
"你得到的戰利品是什麼?"她故作輕松的問道,試著排除那些戰爭電影里種種血肉橫飛的畫面。
"一些照片罷了,丁強用照片跟出版社、報社、電視台談了好價碼,我就成了有錢人。"他沒有透露的是,照片只是他戰利品的其中一小部份。
不過那都不重要了,他寧願用那些東西換取世界和平。
"你的錢就是這麼來的?"戰爭好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情,都儂很難想像,另一個殘酷世界的東西,在這個現實世界里竟成了發財工具!
她很難認同藍柏的作法,但一想到那是他出生入死,用自己的生命換來的,便無法再多說些什麼。
藍柏深邃的灰眸看得她渾身不舒服。
"我知道,你覺得我的錢來得不光彩。"
"我沒說。"她別開臉。
"你的表情說了。"他聳聳肩。"你覺得怎樣我都無所謂,反正那些錢會用在建立安養院上,而不是花在包養女人或她們的名牌衣服、包包上。"他關掉電視,遙控器隨手一拋,閉上眼楮。她的思緒他模得明白。
都儂凝視著他好看又性格的臉龐,訝異于他內心轉變之大之余,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也悄悄在心里蔓延開來。
拿起一旁的外套,輕輕覆在他身上,她起身,打算上樓去繼續打毛衣。
她才一動,藍柏就拉住了她的手,眼楮沒睜開的說︰"別走,留下來陪我,一下就好。"
猶豫了一會兒,她只好又坐下來,一坐下,他的頭就歪靠在她的肩膀上,不打算移動了。
他連她的手都握得緊緊的。看他似乎很累的模樣,她實在不忍心叫他放開她的手。
算了,反正她打毛線的進度已經超前了,休息一、兩個鐘頭沒有什麼大礙。
悄悄拿過遙控器,將音量調到最小,她靜靜的背靠在沙發上看起HBO。
听著他平穩的呼吸聲,她忽然有種小小的幸福感。
第七章
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但這兩天,都儂看見藍柏的時間加起來,不超過半個小時,說的話加一加不超過十句。
每天莊衍德都開著她的賓士車來接藍柏,他們去哪里、做什麼,她都不知道。
莊衍德出現才多久,他已經把她丁都儂當成空氣了!
唉呀!她一生氣,冷不防就被棒針給刺中手指,痛得忙吸幾口氣,第N次朝壁鐘望去。
都深夜十一點了,他還不回來嗎?就算想要在外頭過夜,也應該打個電話跟她說一聲吧?她也好早點關門,早點上床睡覺。
她憤憤的邊想邊織毛衣,一回神,發現自己竟然連續織錯了好幾針,不禁更生氣了。
隱約听見汽車停在門外的聲音,她連忙丟下毛線,跑到窗口邊將窗簾打開一條縫。
賓士車前座的車窗是敞開的,靠著路燈,她可以清楚的看見車中人的一舉一動。
從她的角度,她只看見藍柏的後腦勺,他似乎在跟莊衍德說些什麼,然後他張開手,兩個人擁抱在一起。
都儂倒抽口氣,立刻將窗簾拉上,跑回沙發坐下。
听見車子駛離的聲音,她連忙安撫紊亂的心神,拿起毛線開始打,又亂了好幾針。
藍柏一進屋,就感覺到客廳里的低氣壓。
要是之前,他會耐心的詢問都儂怎麼回事,但今天他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氣,沒有那個心情去安撫她。
他悶不吭聲的穿過客廳,朝樓梯走去。
"如果你想要在外面過夜,請打通電話回來,不用趕著請別人送你回家。"坐在沙發里,她冷冷的說道。
藍柏停下腳步,她的話讓他煩上加煩。
"我不是回來了嗎!"
"我是為你設想才這麼說的,反正你在外面跟莊衍德做什麼我管不著,只要打通電話,你回不回來我無所謂。"她倔強的說,其實心里難受得要死。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拿走她手中的毛線和棒針。
"你在指控我跟莊衍德有什麼關系嗎?"他沉下臉,一股火氣無可遏制的冒了出來。
都儂別過臉。"你們做什麼,不關我的事。"
"沒錯!不關你的事!"他咆哮,將毛線、棒針扔進沙發里。
在外頭奔波了一天,與那些腦袋里不知裝了些什麼屎的官員打交道已經夠讓他反胃的了,更別提他被台灣那些法律條文給弄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終于撐到能夠回來休息,她又拿些無中生有、莫名其妙的事情出來指控他?!
都儂被他突來的大嗓門嚇了一大跳,驚魂甫定之余,委屈與憤怒立刻涌上,她拼命眨眼不讓眼淚奪眶而出。
"本來就不關我的事!都怪我自己犯賤才會在這里給你等門!"她不甘示弱的喊回去。"你要是不住在這里就好了!"
藍柏那雙灰眸冷冽得幾乎讓她有種四周圍空氣全都凍結的錯覺。
半晌,他吐出口長氣,不再看她,兀自往樓梯走去。
"我明天就搬走。"他極度疲憊的說,沉重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口。
都儂腦子里一片空白,慢慢的坐進沙發里。
她剛剛說了什麼?他又說了什麼?Z
下意識的拿過才織了一半的毛衣。經過方才的拉扯,棒針已經掉了,毛線月兌了線。
她慢慢的拉開毛線,將之從小小一團卷起,後來她就看不太清楚了,一顆眼淚落到毛線上,然後兩顆、三顆……
早上藍柏拿著他簡單的行李離開時,都儂正在吃早餐。
她什麼也沒說,而他只是看了她一眼,要她保重後,便提著行李離開了。
莊衍德當時正站在屋外等著他,這就是她不想說話的原因,連走到門口好風度的目送他的都沒有。
于是,他就這麼走了。
食不知味的吃完早餐.她撥了通越洋電話給丁強,簡單的說了句藍柏搬去跟莊衍德住之後,就掛了電話,然後任電話一直響著。
少了一份責任,她該覺得輕松,不用煮兩份食物,不用等門,不用在他睡著時,呆呆的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敢動,不用想著他在外面做什麼,跟誰在一起,不用想東想西的來為難自己。
為了慶祝,她還特地跑去看了一部喜劇電影,但她卻帶著哭腫的雙眼離開了戲院。
而不知不覺中,她又走到自從藍柏到台灣後,就不曾到過的餐館。
她在外頭徘徊了一下,最後為了避免遇到熟人,轉身又要離開。
才要邁開腳步,就與迎面而來的林心岱撞了個正著,都儂突然頭皮麻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