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生氣,只感覺到深沉的悲哀,為自己感到悲哀。
稍稍平復自己的情緒後,雪蓮微顫著手,撕開第二封信的封口。
里頭還是張存證信函,是有關約翰•唐文的商業間諜案,里頭注明,這件事已進入司法程序,雪蓮被列為關系人,在案情尚未座清之前,她不得離開台灣。
雪蓮只覺得好笑。離外台灣?她連附近的菜市場都無法去逛了,還有錢離開台灣嗎?
她是清白的,不過沒人相信,她是無法與那些眼里只有錢的董事們對抗,現在她只能信任台灣的司法能還她公道了。
天呀!她抱著自己。即使是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也比不上現在給她的疲累感覺。
「叩、叩!」合上的木門剝啄了兩下。
雪蓮听到了,可是她不想動,仍然縮在椅子上,埋首在自己的雙膝里。
阿好嬸從房里快步走了出來,看到雪蓮的模樣,忍不住又嘀咕了起來。「小蓮,你這是在干什麼?有人在敲門你是沒听到嗎?」她邊叨念邊打開本栓。「班也不去上,真不知道你是在想什麼。」
雪蓮對她的嘮叨左耳進右耳出。
上班?有誰會願意冒險聘請一個涉嫌出賣商業機密的人?這輩子她大概再也找不到什麼好工作。
而且她不想說破,現在這種午後時分,會來敲紅瓦厝的門的,大部分都是來找阿好嬸閑聊的。
雪蓮懶懶的歪頭,微張開眼想看來人是誰,卻只看到一道背光的模糊剪影。
「少年耶,你找誰呀?」阿好嬸大嗓門的問。
「歐陽雪蓮在嗎?」
听到熟悉的聲音,雪蓮像被針狠狠的刺到般,一骨碌的從椅子上跳起,飛奔到門口,抓住木門,二話不說的就想將門關起。
阿好嬸被她嚇了一跳,「哎呦」一聲,往旁邊挪開幾步。
東方傾用力的擋住門板,不讓雪蓮得逞。「我只是想跟你說幾句話!」他抵著門板的手仍不停出力與她的體力對抗。
「我跟你沒有什麼好說的,你滾!」見力氣比不過他,雪蓮漲紅著臉向阿好嬸求救。「阿好嬸快來幫我,他是壞人呀!」
阿好嬸狐疑的打量著門外的東方傾。是她喜歡的美男子型,她當下判定雪蓮是在騙她「你們慢慢玩,我老了,還是去照顧阿妹比較實際。」她邊搖頭邊走進房內。
雪蓮無法置信的看著阿好嬸的背影。阿好嬸居然說她在玩?還就這樣走了?
「阿好嬸真是比你明辨是非多了。」門外的東方傾涼涼的說道。
雪蓮更氣了,使盡氣力用肩膀推著木門。
「如果你是想來提醒我關于違約的一百萬,那你不用擔心,就算去賣,我也會將那一百萬還給你們這群吸血鬼!」她大叫,心里更覺忿恨。
東方傾一听,突然用力使勁,門板立刻被他推了開來,雪蓮「呀」的叫了一聲,退後兩三步後才穩住步伐。他面色陰沉的盯著她看。「你說賣是什麼意思?」
雪蓮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諷刺的說︰「何必知道那麼多,反正你只要安然的坐著,就會有人拿錢給你,多好。」
東方傾牙根緊咬,努力克制怒氣。他今天不是來找她吵架的。
「如果是因為那一百萬,你放心,我會幫你出的。」
要她付一百萬的違約金不是他的本意,只是在其它六位憤怒的董事面前,他無法太過袒護她。
雪蓮閉了閉眼,再張開時眸里滿是對他的憐憫。
「你真的以為錢能解決一切是不是?我告訴你,現在已經有四百多萬在我的背上,我不在乎再多那一百萬,我只是覺得悲哀,現在的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你已經變得凡事勢利、是非不分,為什麼我會那麼笨,還,想試著跟你解釋從前,試著去挽回你?」她吸口氣,緩和情緒。「你走吧,不管這件事會演變到什麼程度,我都會試著去接受,我不想再跟你有所瓜葛。」
那天的審問他實在傷她太深,她需要時間去讓自己釋懷。
「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已經不是以前的我。」東方傾的黑眸斂去所有的情緒,唇角又勾起那抹諷刺的笑。「如果我還是以前的我,╴不知道會被女人說幾次我配不上她,不,那種經驗只要一次就夠了。」
雪蓮臉色一變。
「老實說,我可以體會到你當年為什麼會對我說那些話的原因,那時的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是的窮小子,自然配不上你這個教養良好的千金大小姐,現在的我,有錢有勢,每個女人都想靠上來,老實說,這種滋味真的很不錯,我一點也不想改變現況。」‘「你盡可以去找別的女人,只要別再來糾纏我。」雪蓮咬牙道。
東方傾挑起眉毛。「讓我改個說法好了,如果你打算去賣身來償還債務,那我可以勉強一點買下你,幫你清償債務,並外加一幢高級洋房,如何?」雪蓮面如死灰。他真的將她當妓女看待?
「世界上的任何男人,我都願意賣,除了你。」她抬起手指著門外。「請你給我滾。」
她不知道,東方傾已經在為自己方才的話而後悔,只是他的尊嚴和她的態度讓他無法拉下臉來道歉。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他今天來是想告訴她,別為那一百萬和商業間諜案擔心,他會幫她處理好一切的,但現在卻至變樣了。
東方傾嘆口氣,「我不是來跟你吵架的。」
「我知道,你是來侮辱我的。」雪蓮的眼里滿是憤怒與哀怨。
「該死!你為什麼總是這樣?每次我特意想幫你,你卻只會做出一些傷害我們彼此的事!是你仍嫌我不夠有錢、不夠有勢?還想貪心的想找個更有錢、更有勢力,能配得上你的?」他咆吼,對她的誤解感到深深的無奈與挫敗。
雪蓮悲傷的搖頭。「你什麼都不了解……你什麼都不了解……」
他不了解她為他做了怎麼的付出、怎樣的犧牲……
東方傾深吸了口氣。「是嗎?現在我也失去了解的興致了。」他語氣冷硬。「就當我來錯了,我馬上就滾。」拋下話語,他轉身離開。
雪蓮木然的走過去將門關上,背靠著門板緩緩滑下跌坐在地。
當心被掏空時,她的眼淚也流不下來了。
444這個年對雪蓮來說,是最感寒冷的一個年。
她只有阿姨這個親人,可是阿姨卻在除夕的前一天,因呼吸突然停止而被緊急送人一,醫院。半小時後,醫生宣布急救無效。上天殘忍的在這種家家團圓的時候,奪走她唯
一的一個親人。
雪蓮無法承受這個打擊,整個人縮在醫院的座椅上,不停的流淚。
連阿姨都離她而去,她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有人輕輕拍了她的肩膀,而在她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是阿好嬸老淚縱橫的臉。
由于有阿好嬸和她的家人幫忙處理阿姨的喪葬事宜,讓虛弱且過度悲傷的她不用親自去處理,免得觸景傷情。
只是在這期間,她變得更加沉默,有時會果坐在家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不唾。
阿好嬸只當她是因阿姨突然去世受到的打擊太大,一時間難以恢復,除了說一些話開導她和三餐為她送飯外,也只有期待時間能讓她盡早從悲傷中走出來。
阿姨的喪禮過去後,她遭到了第二個打擊。
約翰•唐文的商業間諜案已審理結束,她被判需賠償「遠流貿易」兩百萬,以彌補他們因這件間諜案所蒙受的損失。
看完判決書上的理由,雪蓮面無表情的將之撕成碎片。
00縱使只是蜷縮在陰暗的一角,但那身形仍然讓東方傾輕易的辨識出來。在自家門前見到雪蓮,他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