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你真的讓我好頭痛。」鳳愛虛弱的斥道,驀地蹲子,疲倦地以縴細的雙臂圈住了自己。
杵在牆角的柳蟠龍立刻閉嘴,顯得極緊張,更加不知所措了。
他壓根沒料到自己的這場架會打得這般狼狽,後來竟演變成失控狀態,他纏打著那流氓,那流氓黏著鳳愛,而鳳愛使盡了全身的力量還是不能扯開她身旁的混亂。
于是他們三人扭纏成一團,一路橫掃過錢莊大廳各角落,所經之處,如颶風狂吹一般,再沒有任何一樣完整的東西逃得了被摧殘的噩運。
「告I訴我,究竟為什麼?」鳳愛忽然幽幽問道,雙臂埋住了臉龐,瞧不見她詢問時的恍惚神情。
「呃?什麼為什麼?」
柳蟠龍見鳳愛終于又願意同他說話,高興地急忙街到她身邊,陪著她一塊蹲子,早將幾個時辰前,她交代過不準靠近的警告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為什麼你就不可以忍一忍,按捺住自個兒的壞脾氣呢?」
「對不住,我知道錯了。」
「為什麼你就不能在街動之前讓腦子冷靜一下呢?」
一真的……真的非常對不起。」;
「為什麼你就是听不懂我說的話?我不是……不是叫你得專心向學,不要插手你不該管的事情嗎?」
「對……對不起,」他道完歉後愣了愣,不以為然地皺起眉,「可是不行哪,我管不住自己,沒法不管妳的事,沒法由著妳被別人欺負呀!」
「多事!誰要你管我怎麼樣來著了?」鳳愛仰起臉,臉上滿是疲倦,褪下了嬌氣的雙眼沿著四周梭巡,「瞧瞧,這便是你瞎管之後的淒慘下場。」
柳蟠龍閉住氣,不吭聲了。
鳳愛接著教訓,接近透支的身子忍不住輕顫,「更惱的是,你管都管了,居然還打不贏那流氓,讓他留下一爛帳之後就乘機溜掉了!」
「才不是我打不贏!是那家伙太狡猾了,他根本不出招,不跟我正面對打,一下閃一下躲的,滑來滑去像條泥鰍似的!」柳蟠龍嚷著,忍不住替自己叫屈。
她淡淡瞅他一眼,「那你怎不也學聰明,學他那樣子的黏人功力?依我說,他就算是條泥鰍,你也得使出全力把他給死命揪住才行。」
像是想到了某些片段的畫面,柳蟠龍的腦海中忽然又是一陣「嗡嗡」亂響。
「哼,我才不像那個人那麼不要臉,盡在那兒偷佔人家姑娘家的便宜!」大胡子底下嘟著嘴,臭起臉悶聲抱怨道。
「是嗎?我倒覺得他的目標其實是你。」
「我?」
「要不,他最後跳上屋檐準備溜走的時候,為啥突然撂下一句『一切損失請上香河鎮找蟠龍第一號的柳大當家去要』?你們初次相遇,人家怎麼就把你的底細給打听清楚了?可見得他準是沖著你而來。」
柳蟠龍听聞之後,又是一陣啞然無聲。
是這樣嗎?只怪他當時實在太激動了,只顧著拳打腳踢,對手講什麼他根本全沒听進耳里去。
「況且若不是你多管閑事,插手跟他那般胡攪蠻纏,錢莊這會兒也不會這麼難收拾。那流氓雖然下流可惡,但說得也沒錯,損失理當由你賠償。」
只見柳蟠龍的臉色是愈來愈難看。
他的心上人竟然拿個色胚流氓的行徑跟他柳蟠龍的真心真意相比,好象從她的眼光看去,他真的非常差勁一樣。
包不平的是,在他這方听來,她嘴里那一句句說出口的,好似都在夸那混蛋!
「所以,柳大當家,」此時,她這樣子喚他,淺笑著朝他伸出掌心,「請您到時候千萬別忘了要付清今日在我錢莊造成的財務損失。」
柳蟠龍動也不動,只是怔怔望著眼前的佳人,恍如遭人下了詭異的降頭。
他瞧鳳愛凝著水眸,微仰起臉龐,唇角勾著笑意,彎彎的眉眼之間彷佛帶了點他倆初相見時的那抹俏皮味道。
有多久沒再見過她流露這樣的神情了?
當時,他這顆心就是被那一剎之間的仰首、含笑、凝望、驕恣……種種俏麗的神態給收服了的。
然而此時此刻,他亂糟糟的心頭卻困惑著,擔心她這剎那的動人不是為了他。
因著這莫名竄入腦中的爛理由,柳蟠龍慌了、亂了、不知該怎麼收放才好了。
「你說呀你,你到底願不願意認賭?」鳳愛見他將頭撇向一旁,臉龐忽地紅通通的燥熱起來,還以為他計較起財產不甘心付帳,轉而也跟著將臉移到他面前,「一句話,賠不賠?不願意的話甭勉強,我另外找人討債就是了。」
「不許妳找其它人--」他心慌意亂,急得將臉俯向她--
才不過一瞬光陰,他的落腮胡已覆住了鳳愛的唇,堵住她本欲月兌口道出的話。
那「嗡嗡」亂吵的聲響仍在他腦海里盤旋不去,教他沒由來地緊張起來。
亂了,亂了,什麼都亂了。
這下慘定了,四肢百骸沒一樣他能控制得住。不但腦子不能思考、身體僵硬發燙、喉頭干澀刺疼、渾身直冒冷汗,就連一時沖動吻住她的那兩片嘴唇也像受了刺激似的,完全沒法子扳開。
他其實很單純,並非存心侵犯或輕薄,只不過是一時慌了手腳,才想到用嘴直接制住她再講出那些可能會教他更緊張的話。
那胡碴、那兩片唇同時緊緊貼上她,抵著她微啟的唇,不讓她說話。
「除了我,不能再有其它人了,我……我會嫉妒,我會管不住自個兒的心跟脾氣,信不信?我一定會沖出去宰了那些想打妳主意的家伙。」又是這好認真的神情。
鳳愛睜大了雙眼,只覺得自己不能呼吸,幾乎快窒息在他的落腮胡里,胸口一陣郁悶的起起伏伏。「為……為什麼?」
「那還用問?當然因為妳是我心頭上唯一的姑娘!因為我就是會很嫉妒啊!」
這才是柳蟠龍真實的模樣嘛!這樣坦率、這樣魯莽、這樣不懂得修飾、這樣直接得教人來不及防備……
月上枝頭,樹梢間繁星點點。
鳳愛身著單衣,肩披薄紗,駐足小窗前,手捂著胸口,都過了好一會兒了,那心仍是跳得飛快。
唉,就是睡不著。
方才究竟是怎麼回事?在他俯下臉龐壓向她的一剎那,她的心為什麼竟像再不能控制似的?她的呼吸怎麼會那麼急促?她的身子怎會猶如虛月兌般的無力?
鳳愛將手移向自己的唇畔,指頭撫在雙辦之間,上頭……彷佛還存留著另一個人唇上的溫度。
他好認真的表情、他講話時用盡力氣的模樣、他粗獷的說話聲音……全在一瞬之間排山倒海地潮她腦子里沖灌進去。
好多張柳蟠龍的臉孔交疊在一塊,隨著巨浪不斷翻滾,潮來,他的臉出現;潮退,又換上另一張臉。她只覺得自己快被這浪潮給吞沒掉,就快沒法子浮出水面喘息了,自己很快便會讓這浪濤給卷進那以他的臉所形成的漩渦里……
不知為何,這樣的聯想竟使鳳愛嚇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懂,他為何要突然跟她說出那樣的話?為何開口閉口都說他會嫉妒?他為何竟敢那麼囂張、那麼……那麼魯莽地吻上她的唇?
他怎敢?!
她低頭,攤開自己的掌,掌心閭紅透透的,殘留著甩過他巴掌之後的余溫。
沒錯,她記得,自己是摑了他一耳光,而且是狠狠的一耳光。
「滾!今晚我當你沒來過,方才就當啥事兒也沒發生過!」
當時,她這樣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