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上面……不,隔壁的情況到底是怎麼樣?」柳蟠龍問。
趙似霞扯住二弟的辮子往牆那頭猛拉,「天哪!你膽子真不小,還敢拉學生一塊偷懶!被鳳姑娘知道了還得了?要不是她這會兒被個臭流氓給纏住了--」忽地,她好象從方才那詢問聲中模到了點頭緒,「慢著,你剛剛拉的那個人該不會是……」
趙似雲露出苦笑,來不及啦,他身子已被某人往上一頂,給騰到半空中--
柳蟠龍旋身躍過高牆,腳一落地,遂順手接住他的「三字經先生」。
「不好意思,我還趕著去揍人,要不,就請先生您先自個兒爬牆回去唄!」他匆匆留下幾句話,便一溜煙消失在混亂的人群之中。
錢莊鋪子內,圍觀者眾,原本川流不息的客倌皆停下腳步,這會兒大伙兒全聚在櫃台前瞧著眼前正發生的一樁熱鬧。
「怎麼輪到我就不行啦?」櫃台前,只見一名男子耍流氓似地指著鳳愛破口大罵,他身子雖被人架住,但橫眉豎目的凶狠樣還是嚇到周圍不少人。「難不成這錢莊還是妳家開的?得由妳看了順眼的才準進來嗎?」
鳳愛昂起臉,一雙丹鳳眼瞪住對方,「沒錯,正是我開的。」
「喲,好大的口氣,了不起,年紀輕輕一名俏姑娘就有本領開錢莊,」那流氓臉上有兩道看起來挺像拿炭涂過的粗眉,嘴邊掛著山羊胡,講起話來的語氣活像個下流色胚,「怎地,難道是去認了什麼員外當干爹?還是有哪個土財主在後頭撒錢供妳揮霍?」
「無恥!你最好立刻閉嘴自己滾出去。」鳳愛眸中泛著氣焰,也被惹惱了。
不是她不願和氣生財,但這人講話實在粗野,簡直下流到了極點。
據來人通報,說此人才一進錢莊就踢壞了他們的門檻,怎麼好生招待都不稱他的心意,奉茶摔茶杯、請坐砸椅子,短短一刻鐘工夫,已將錢莊搞得烏煙瘴氣。
底下人捉襟見肘,這才慌慌張張去把愛主子給請出來。
「嘿嘿,夠嗆喲,罵人還這麼帶勁兒呀!」
地痞流氓挑了挑眉,表情里藏不住那股想調情的欲念,他揚起指頭欲去勾勒鳳愛那傲中帶媚的瓜子臉下巴。
「不要命了是吧?快放下你的髒手!」門口街進一人,聲色俱厲地狂吼道。
「是你……」鳳愛回頭,剛好閃過對方的挑釁。她望著氣急敗壞的柳蟠龍,怔了片刻,但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沒太驚訝他此刻會沖過來。
嘿嘿,果然沒錯,就猜到準是他--
辛苦佯裝成流氓的載泓一見來人,忍不住在心里偷偷暗笑了幾聲。
嘖嘖嘖,瞧他闖進來時那副怒氣沖天的狠勁,心里沒有鬼才怪!
要不是他昨兒個才听人通風報信,說他那酒肉哥兒們柳蟠龍人都來了天津好些天,明明有泓貝勒的府邸卻不願住,偏要跑去窩客棧,他又怎會好奇到急著扮成這惹人嫌的流氓樣,親自來「打探消息」呢?
嗟,這大嗓門師兄口風幾時這麼緊過?若非那些人雲亦雲的八卦是非,他豈不是要錯過了最佳的「活動機會」?
反正近來無聊得很,閑著也是閑著,愛妻如願正在待產安胎,想來一時半刻是沒空理他這夫君了吧!
話再說回來,師兄可真不夠意思,都鎖定目標有了心上人了還想瞞他,那他只好將計就計,也來唬一唬他這莽撞師兄!呃,不不,是順水推舟幫他一把。
英雄救美听過唄……對啦,就是這個意思。
一思及此,載泓玩心更甚,旋即轉過身,與柳蟠龍來個正面交會,看他能不能認出他易容改裝之後的模樣?嘻,好興奮,真是太好玩了。
想當然耳,柳蟠龍這會兒正怒火中燒,恨不得馬上宰了眼前這想調戲鳳愛的混蛋,哪有閑情逸致玩猜謎?
他卷起袖子,沉著臉,狠狠朝那由載泓佯裝成的流氓揮了揮拳頭。「自己選吧,你是準備斷只胳臂?還是想爬在地上找你的一口爛牙?」
哎喲,一出手就想來這麼狠的,可見得人家柳大當家用情有多重喲!
載泓嘻皮笑臉,努努嘴,不怕死地也陪著對面的鐵血漢子舒展起筋骨。
「開玩笑,你听過斷了胳臂、缺了牙齒的流氓敢出來混江湖嗎?」載泓伸出他的雙掌,兀自在半空中打起太極,鬧著玩的那種。
「哼!那你就等著找死啦!」柳蟠龍再出狠話,騰空一躍而起,忿忿然出掌。
「喂喂,你們要打出去打,不許在我的地盤惹是生非!」鳳愛急叫,她見識過柳蟠龍動武之後的下場,深知這場架他絕對會用盡全力拚個你死我活的。
可看來,攔阻似乎已無用了……
眼見柳蟠龍來勢洶洶,不過載泓的身手也極俐落,他旋身飛奔至他準備拿來當「靶」的鳳愛身畔,才一欺身上前就死皮賴臉地緊摟住她不放。
泓貝勒名言錄之一︰君子動口不打架。
既然人家姑娘都有言在先,指示了不許打架、不準惹是生非,那他這「唯女人命令是從」的君子,當然就只好改成不打架純動口!
他索性嘴一噘,裝得期待不已地朝鳳愛頰畔緩緩靠上去--
「該死!你……你敢……」
柳蟠龍掌勢已出,卻見對手竟然不迎上他的攻擊,反而轉身跑去摟住他平常踫都不敢踫一下的鳳愛又親又抱。
啊!可惡,可惡,氣死人啦!
因顧忌鳳愛在旁,他擔心會不小心誤傷了她,連忙收了泰半的力道,但飛掌已出,還是免不了擊上前。
「不騙你,我還真的就是敢……噢!」幸虧聰明的載泓未卜先知,身上早穿了件保命的護甲,不過為了配合情節演得更逼真些,他還是故意踉跆數步,嘴唇「迫于無奈」地輕觸了鳳愛臉頰一下。「這掌打得還真狠……」狠心的師兄!
完了,完了,硬是在最後開頭輸了一步。柳蟠龍瞧見自個兒心上的那株玫瑰被人給偷摘了去,腦子里瞬間如遭人捅了個蜂窩似的,「嗡嗡嗡」地胡亂響。
此刻,他一雙冒著火的眼楮炯炯狂燒,骨節「喀喀」作響,妒意、恨意加忿意一古腦街上了四肢百骸,他的筋骨、他的熱血、他的每一寸思緒,全都不受控制地跟著腦子里那「嗡嗡」亂響的吵聲一塊發瘋、發狂……
「兔崽子,你……你有種就甭逃!」他撲向載泓,攫住他又掄又踹,舉手投足之間完全亂了武功章法,純粹只是在揍人。「看我今天不剝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拆了你的骨頭才怪!」
「嘩……」首先,人潮被打散。
緊接著,更多對象被砸毀、器具遭破壞,所有的一切轉眼間都亂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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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目所及,全成了一地的殘亂景象。
柳蟠龍的拳頭握了又松,松了再握,杵在那兒老半天了就是不敢再妄動。
他濡濡唇,開口想喚,「鳳--」
「我不听,你把嘴巴關緊點兒。」鳳愛頭也不抬,看都不看他。
她低著頭,雙眼及雙手皆忙碌,必須連夜清點出錢莊里的損失才行,過幾天,不,最好能明兒個就可以開張。
話說,打從那場苞野孩子和稀泥打泥仗沒兩樣的「野蠻群架」結束之後,盡避錢莊伙計們上下一條心,個個跟著主子忙進忙出收拾殘局,整理了一下午,卻依然沒法子把那滿目瘡痍的工作環境給清理干淨。
伙計們都累壞了,她見了于心不忍,所以便遣散大伙兒先回去休息。
「對不起,都是我……我不好,因為我一時沖動,才……才累得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