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為什麼就偏偏要搶這一艘船呢?
要不是因為舅舅下個月便要動身返回天津老家,她也不至于將計畫在天津新設的錢莊據點提前營業,這經營錢莊最需要的就是流通的財務,因此,為了能讓新錢莊錢財流通如期開張,她才會差小三子把那整船金條、金塊悄悄運至天津。
哪曉得出師不利,才一出門沒多久就給她捅了這麼個大紕漏!
鳳愛半仰著臉,雖是眉開眼笑的,但眸子里閃爍著的卻是一抹含藏銳氣的光芒。看來,唯今之計,只有靠她自個兒親自出馬才行了呀!
香河鎮蟠龍第一號
「什麼?!你說啥?有種你給本當家再說一遍!」
彬在廳外,連腳尖都不敢沾到門檻一步的灰胡子老管家就深怕一個不小心,會被大當家當球給踹飛出去。
瞧大當家的此刻那副怒火狂燒的模樣……嗚,他是沒種,哪敢再說一遍呀!
「管家!」柳蟠龍突地一喝,「你還在不在呀?是聾了還是啞啦?」
「呃……」老管家抬起頭,抖了抖他的一雙灰花老眉。不,他只是被嚇得說不出話來而已。「啟……啟稟大當家的,老奴在。」
柳蟠龍眸光一闇,知道自個兒這火氣是稍微大了點,喉里暗哼了聲,隨手抓起案邊的茶杯,先強迫自己灌下一口消消火。
「進廳里來,把泓貝勒的那封信再給本當家念一遍。」
老管家伺候這主子少說也有十年了,就算手腳再不機靈,也懂得看臉色做事的道理,隨即捧著手里的信邁人大廳,「是……老奴這……這就馬上來。」
在蟠龍第一號里,誰不知道要想伺候大當家,只要謹守著「三不三要」的原則,基本上就已算抓到了能討他歡心的要領了。
這「三不」呢,就是不頂嘴、不懶散、絕對不能比他強︰至于「三要」究竟要的又是什麼?很簡單,他要你動你就動、他要你替他想辦法偷懶你就趕快想辦法、他要你呼吸,你就千萬別閉氣兒就行了。
總而言之,凡事呀,順他者生,逆他者……不見得會亡,就自己當心點吧!
「嗯,好,」柳蟠龍半瞇著眼,豎起耳朵,讓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念吧!」
聞言,老管家執起信紙,半紅著老臉,一字一句像念經似的念道︰「蟠龍師兄,既然二當家的遠游不在府中,寫古文你也不懂,就簡單幾句告訴你啦。關于那筆宮中幾位格格買畫冊的尾款,我本請她們存入『利滾利大錢莊』匯回天津給我。不過,由于等了幾天都沒收到,等得不耐煩,就派探子私下調查,才得知那筆款子可能已在北運河途中遭搶,如今下落不明,大把銀子恐怕早入了搶賊的口袋里。但現下,眼見弟妹嚴重害喜,師弟愛妻之心天地可鑒,實在無余力尋回失落的銀兩,望請蟠龍師兄想法子自力救濟。」
柳蟠龍認真傾听,不知不覺間又灌了自己一口茶。
老管家流了滿身大汗,好不容易將信念完,連忙先小心翼翼地退後幾步,再靜候大當家的「發作」,不,是裁示。
忽地,柳蟠龍拽起茶杯,忿忿地往地板上一砸--
「什麼玩意兒嘛!」
老管家一臉悻悻然,壓根模不著頭緒,不明白大當家是在罵茶還是在罵他。
「啥不好搶,竟然把念頭動到咱們蟠龍第一號的頭上來了!」
呼……老管家松了口氣。幸好,不是罵他也不是罵茶。那茶是他今兒個親手泡的,要是罵的真是茶,也就表示罵的還是他。
柳蟠龍側過身子,用眼神瞥著老管家手中的那封信。「下頭還交代了什麼沒有?對方是啥來頭?有沒有派人來勒索?」
老管家蹙起眉,為難的表情又再顯現,「回大當家的話,下頭……泓貝勒在信上沒再交代了。」
「沒了?!」柳蟠龍起身大吼。
「是是……」老管家垂下臉面,認命地將目光投向信紙上,慘了慘了,他不會變戲法兒,實在沒法子如大當家所願呀!「啊!有了,最後還有一行小字!」
「快快快,趕緊念出來听听!」
老管家急了,管他三七二十一,見字就念︰「師弟……載泓草于天津……」
柳蟠龍懵了,瞠目結舌,「真的就這幾個字兒?」
這下子,老管家點頭如搗蒜,再不敢多嘴亂喳呼了。
廳堂內,除了沉默,還是一片沉默。
「管家,我問你,」柳蟠龍敲了幾下桌案,忽地悶聲一問,「那個……信里說的那個『自力救濟』到底是啥意思?」
老管家微仰起臉,堆滿皺紋的臉皮上露出既狐疑又驚訝的表情。
疑的是這會兒大當家問的人真是他嗎?別是他自個兒自作多情才好;而吃驚的則是大當家居然會問他這底下人的意見?
往常都是二當家在一旁出主意想辦法的,傷神的事兒也根本毋需大當家煩惱,可眼下事出突然,二當家的陪新婚姑爺遠游去了,一時半刻也趕不回來解決問題,看來只有靠大當家的自個兒扛下來才行。
而大當家頭一個想到的「咨詢對象」,居然就是他這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嗚,感動得他鼻頭一紅,眼眶一濕,一滴滴老淚就淌了下來。
柳蟠龍見狀,怔了怔,有些不知所措,「喂喂,咱不過問你一句,知道就說,不知道也不要緊,你做啥學人家娘兒們似的哭起來了咧?」
「回大當家的,老奴……老奴……」老管家哽咽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就差沒抱住柳蟠龍的大腿親吻上去。「老奴是……是被您的話感動了。」
「喔?本當家的話?」
柳蟠龍斜目一瞪,怎麼今天管家看起來怪怪的?
平常妹子在的時候,總嫌他粗聲粗氣,言語無趣,現在老管家竟然被他的話感動到哭成這副德行?不怪才有鬼呢!
「那……本當家剛才是說了哪句話?」才把你感動成這樣?
老管家提袖抹了抹臉,兀自順了口氣,很有情有義地回道︰「大當家剛才問老奴,信里的那句『自力救濟』是啥意思。」
「對啊,到底是啥意思?」他就只是這個意思啊!
老管家一抬眼,便瞧大當家的一雙眸子認真地望向他這方,剎那間又是一陣激動莫名,捂住嘴,堵住那即將號咷而出的哭聲。
哇!真是太感動了,大當家竟然那麼認真地想知道他的想法。
柳蟠龍性子本就急躁,問了幾回都還得不到響應,臉面旋即一垮。
「甭哭啦!到底是啥意思嘛?!有工夫听你在這兒哭,咱還不如馬上抄家伙動身,再不講,我就自個兒去把那些銀子給搶回來!」
老管家嚇得臉色一青,眼淚立刻縮回眼眶之中,「大當家的請息怒,您說得沒錯,泓貝勒那四個字的意思,就是要請您自個兒想法子把銀子拿回來。」
「早說嘛!」柳蟠龍咧開嘴,露出他那落腮胡中的一口白牙,松了口氣地大笑出聲,「花心思想辦法咱也許不成,但若要耍刀弄棍把那群搶錢的臭家伙給打得滿地找牙,可絕難不倒本當家!」
第二章
「不就叫你別盡在外頭給咱們惹麻煩的嗎?瞧,這是什麼?」一記清脆有力的女子聲朗朗響起。
「可不嗎?大姊,這回妳一定要好好說說他。」另一道清冷的女聲也加入。
「兩位姊姊先別惱,我想雲哥哥當時定是走累了,才會停下腳步歇會兒的,雲哥哥,你說是吧?」此時,柔而甜的軟軟嗓音適時插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