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如願臉色泛白,不知為何,對他此刻表現出的吊兒郎當異常惱火。
「你的話就跟你的為人一樣,完全以騙人為樂!」
「喔,如願。」他睜大眼楮,好奇地研究著她氣呼呼的樣子。「這算是污蔑皇族,是要治罪的,若妳真被送去打板子,我可是會心疼到唱不出小曲來喔!」
「治罪就治罪,我情願被人打板子,也不要你的假慈悲!」她氣惱地叫嚷了起來,眼底蒙上一層淚。「我就知道這一場夢到底都是假的……」
載泓搖搖頭,眼神堅定而自信,伸手越過元如願的腰,一把抱起她。
「傻如願,不信妳眼前看見的嗎?此刻發生的一切,包括我,全是真的。」
此時的元如願听不進任何解說,在他懷中不斷掙扎,扯著他的衣襟、捶打他的胸膛,又叫又扭就是不願屈服在他的箝制下。
「放開,放開,你快讓我走!听見沒?讓我走!」
載泓置若罔聞,雙臂摟得更緊,抱著她穿入廳後一處隱密的長廊。
「噓,這兒沒有旁人,叫啞了嗓子也只有我會響應妳。」
「誰要听你撒謊!我……再不會听你任何一句話!」元如願掙月兌不了他箍緊的一雙手,無論再如何用力也扳不開一點點空隙。
她氣極了,不想自己每一回皆輸,俯下頭憤恨地朝他手背一口咬下。
他的手沒有抽回,腳步仍繼續。
元如願啥也不顧慮,把面前的這只手當成唯一的敵人,使盡了力咬。
「如果這樣能討妳歡喜的話……」載泓吸了吸氣,「好,就算會痛也無妨。」
他一路抱著她,眼前的長廊又直又深,沿途的牆上懸了一盞盞紅紗宮燈。
那燈火發紅發燙,照得兩人的臉色也跟著轉紅,每隔幾步,便見牆上掛了一幅又一幅的畫作。
「瞧,這些畫真好看,能教人移不開目光吧?」載泓停在一幅畫前,微仰起頭,詢問的語氣里含著某種擁有如此作品的驕傲感。
元如願松開牙,轉過臉,剎那間,心跳竟漏了好幾拍。
眼前的一切,像另一場還來不及醒來的夢。
「放我……下來……」她沙啞地說,喉間猶如梗了根刺。
這回載泓听話了,彎子,體貼地放她落地。
他往前一邁,忍不住朝畫作再靠近了些,揚起手,好溫柔地以指頭輕撫那幅畫。
畫像中,那看起來仍顯稚女敕的少女笑得靦腆,隨著載泓溫柔輕撫的指尖緩緩移動,畫中少女雙頰泛著潮紅,嬌柔得彷佛只為了他而存在。
「這畫是小王心里最仰慕的一位大師所繪,那時,甚至連她是誰,叫啥名字都不知道,竟然就悄悄迷戀上了人家。」
元如願仰著頭,瞅向他此刻正深情凝視著的那幅畫。
她瞧得出神,站于原地挪不開步子。
這畫……連她自己都早忘了!打從十二歲起便借著父親的化名作畫賣畫,這些年下來,經她手底賣出的作品實在不少,她根本忘記這幅最初的習作。
沒想到多年後,竟會在這陌生的地方再次瞧見它!
「如願,妳曉得我迷戀上的是誰嗎?」載泓回過頭,盯住元如願黑白分明的一雙眼楮,噙著笑,表情卻異常認真。「這畫肯定是她的游戲之作吧?瞧,她連名字都忘了留下。」
他那股認真勁,跟他當初想拜師求教時的模樣相似極了。
元如願為之語塞,心一緊,趕忙將眼神調回那幅畫。
載泓倒不避諱,靠過去挽住她的手,自在地往下幅畫的方向邁近。
「直到買下這幅畫時,小王總算知道了這位大師的名字。從此,我的目光就再不能離開這些畫了。」
他望著落款位置上的署名,那地方印著「須心」兩字。
元如願咬咬唇,「不對,你迷戀上的只是個虛名,根本不算一個真實的人。」
「不可能!我愛的豈會只是個虛名!」載泓搖了搖頭,隨即否定她的質疑。
他指著眼前的每一幅畫作,眼中閃爍著光彩,溢滿了他數年來始終未變的眷戀。
「除了『須心」大師之外,還有誰能畫出如這般的綺麗姿色?我更不信,還有哪位畫師筆下能勾勒出這畫中的柔美及鮮亮?」
听他一講,元如願不禁垂下臉,面容中沾了幾分沮喪及黯淡。
「就算這些畫真令你如此心動,也都過去了。」她悄悄抽回被他握住的手。「現下旁人嘴里的『須心』,最多不過剩些罵名而已。」
「笑話!那些人懂什麼?大師的畫還怕禁不起考驗嗎?」對于世人的鄙夷,載泓嗤之以鼻,在他心中自有一套評定是非的標準。
「即便是畫了圖的須心?」她心虛地問。
「讓小王不顧一切愛上的,是那位能畫出這樣一幅幅絕妙美圖的須心;是令我不惜千里迢迢趕來,也想一窺其迷人才華的須心;是好早好早以前,那畫中羞澀少女的主人須心。」
「就算……須心只是個百無一用的弱女子?」
載泓呵呵一笑環住她的腰身,將她縴瘦的身子攬入自己懷中。「我說了,就喜歡妳這樣,強也好,弱也好,都是我喜歡的樣子。」
元如願沉默著,再次被迷惑了。
他又說了喜歡她,像之前曾說過的那樣,當時,她也以為該深信不疑的。
她虛弱地撇開臉龐,「或許,我不該再信你任何話的。」
「就知道妳這倔強的傻丫頭會折騰我一番的。」他揚手,雙掌溫柔地捧起她的臉龐,輕輕嘆了口氣。「唉,說吧,為何不能再信我?」
元如願抬起眼,瞅進了他深情切切的眸子里。
一我敢打賭,你喜歡的肯定不是我。」
「哦?妳就這麼篤定?」他挑挑眉。
「你愛慕的是『須心』,但此刻,在你面前的這人卻叫元如願。」
「莫非我的如願不是『須心』?」
「是或不是那是另一回事,可重要的是你喜歡的並非真正的我。」
載泓低下頭,靠近元如願的臉頰,仔細睇看她的五官。「真正的……」
「沒錯,名字以外的,真正的我。」她點點頭,很堅持自己的想法。
他沒說什麼,只隨著她點了點頭,然後,頸子一伸,將額頭貼在她額前。
「那好,待我好生感受一下『真正的元如願』腦子里又在想啥?」
元如願愣在那兒動也不動,任他的額頭摩挲著她。
「有可能,她也一直是喜歡著我的,對吧?」他雙眼緊閉,認真地像在思索。
元如願垂下長睫,答或不答皆感羞怯。
「我這人這麼糟,既愛生事又老沒正經的,她會喜歡我什麼呢?難不成是貪圖我府中的錢財或者名利?不可能啊,那時她哪曉得我就是天津城內那個臭名遠播的載泓?」
元如願咬咬唇,听著他的自問自答。
這會兒腦子里除了他叨叨不休的聲音之外,再也塞不下別的東西。
「她明明說過不在乎什麼錢不錢的,只要她喜歡我就好……難道這會兒都不算數了?還是,她移情別戀喜歡上其它人啦?」
「過分,你故意的,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元如願氣了,跺著腳咒罵道。
「喔,原來不是那個意思。」載泓睜開眼,笑嘻嘻地朝她眨了眨。「所以,還和以前一樣那般的喜歡我?」
她噘起嘴,知道自個兒又上了他的當。
「無論我是個無名小子抑或皇族貝勒?」
有啥法子,她就是喜歡他呀。
「也不怪我當初實在有眼無珠,竟然錯認了我最仰慕的大師?不成!我這人死心眼得很,會記一輩子的!」
載泓立刻抱起了元如願,當著一幅幅的綺麗畫作前興奮地直轉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