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泓在同一池里,他咧嘴笑了笑,嘴唇上被咬破的傷口仍在。
「喂,說嘛!別憋在肚子里難受,趕快告訴師兄你『那里』是怎麼啦?」柳蟠龍使使眼色,指著自己的嘴巴大剌剌地問。
真是難為他了,他本來就是個藏不得半點心思的人,雖然打從今天一踫到載泓就很想問了,但他一直憋到這會兒才發問。
「嘿嘿,抱歉,師兄,可是我憋在肚子里一點也不會難受。」載泓搖搖頭,不打算讓「閑雜人等」知道他跟元如願之間的小秘密。
柳蟠籠瞪著他。「哼,神氣啊,瞧你一個堂堂男子漢,嘴巴都讓人咬破了還這麼驕傲!」
「哎喲!師兄,你就別損我了,在你老大這勇猛英偉的身子前,誰還敢裝神氣逞英雄?」載泓笑臉迎人,才幾句話便把柳蟠龍捧得心花怒放。
柳蟠龍挺挺胸膛,得意地在澡池里展示自己膀子上驚人的臂肌。
「咳咳咳,知道就好。不是師兄吹牛!在香河鎮上,只要我一句話,保證絕沒第二個人敢再吭聲!」
「是,師兄果然是蓋世英雄啊,難怪大伙見到你連眼都不敢眨一下。」當然,載泓明白這句豪語只限用于香河鎮上。
「怎麼樣?你心里想要做的『那檔子事』有著落嗎?」
載泓面帶無辜,裝出一副不解世事的懵懂模樣。
見狀,柳蟠龍嗓門大了起來,「少裝啦!你幾時害臊過?我說的是你想拜師學畫的那檔子事啊!」
「嘿嘿,師兄,你也知道的嘛,在蟠龍第一號里有些事是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
「去去去,別瞎扯,簡單一句就是--你知道是誰了,是不是這意思?」
載泓笑了笑,唇畔盡是掩不住的得意。「噯,知道了也不能說知道了。」
「好!好樣的!不愧是本當家的好師弟,才沒幾天就讓你猜到了!」柳蟠龍孩子氣的朝載泓潑起水,壓根忘記自己是個大當家。
若比起玩興,載泓可就不願落人之後了,只瞧他反手一擋,更是噴濺得一池的水花四散,正當這對師兄弟打水仗打得起勁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地由澡堂外頭傳了進來,然後,門邊冒出了一顆頭。
「嗟!瞧這兔崽子鬼頭鬼腦的能干啥大事呀?真是讓師弟看笑話了。」柳蟠龍邊笑,邊向門邊那顆頭勾了勾手指。「有事就快講,別杵著礙我眼!」
「出來了……大當家,您要的東西已經出來了!」
「哩唆,你娘兒們啊!既然出來了還不快呈給本當家的!」
柳蟠龍齜牙咧嘴地罵道,從手下那里取餅所謂「出來了的東西」後,一轉過身,旋即像換了副面孔,笑咪咪的。
他手持著一本冊子,很得意地在載泓的眼前晃了晃。
「這啊,不就是師兄我送給你的大禮嗎?自個兒拿去瞧瞧,當月圖的首印本已經在你面前。」
載泓接過冊子,急急一翻,畫冊中一幅幅的合歡圖隨即映入眼簾,他翻了又翻,滿心期待著須心大師這回的佳作。
出現了!
那筆觸、那線條、那構色,只要瞥上一眼他就能立刻認出來。
澡池間一片寂靜,載泓的眸子直盯住畫冊,完全不作聲。
「怎麼樣?我這兄弟做得夠意思吧?」柳蟠龍湊過去跟著一塊欣賞。
載泓劍眉淺蹙,搖著頭,深深地一嘆。
「哪兒不好嗎?」柳蟠龍把頭一低,瞇起眼,瀏覽得再仔細些。「不會吧,本當家怎麼看,都覺得這里頭的美人兒像要蹦出來與我相好。嘖嘖嘖,你瞧瞧,這蠻腰、這、這玉臂……哎呀,真想一口吃了她!」
「美是美矣,只不過……」載泓終于開了口,一雙眼眸還是不舍得從畫冊上移開,他瞳孔里綻著一絲溫柔的情意,像對畫,亦像對人。「難道師兄不覺得須心大師最近的作畫心情有點起伏不定嗎?」
「她啊,可難伺候呢,根本沒見她啥時候暢快過了呀!」柳蟠龍向來有嘴無心,一沒留神月兌口就露了餡。
「哦,原來大師心情一直不好?」載泓挑了挑眉,很關心偶像的一舉一動。
「沒!就當師兄我啥也沒提。」柳蟠龍作勢掌掌嘴,責備自己的嘴巴動太快。「咱們約好了,關于須心畫師的事,你不問,我不講,想要知道什麼得靠你自個兒去挖寶!」
他話才講完,就听見元如願的聲音,而方才緊張兮兮的小子攔著她解釋。
「姑……姑娘,妳還是先別進去,大當家的跟泓爺這會兒正在里頭……」
元如願像沒听到,氣沖沖地闖入。
「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不是已經告訴你們--」一進去,就撞見載泓赤果著身子回頭望住她,元如願臉色倏地發白,遮起雙目拔聲尖叫道︰「天哪!你們真……真是下流極了!」
隨著尖叫,另一本剛印好的畫冊從她手中摔落至澡池畔的白瓷地上。
柳蟠龍反應夠快,連忙轉身取了布巾掩住下半截身軀,臭著一張臉跨出澡池。
「喂,我說如願妹子呀,咱們又是哪下流啦?妳瞧過哪個漢子泡澡堂還穿著衣裳、套雙鞋襪的嗎?」
「那……那大當家的,你倒是說說,這里頭的畫究竟是怎麼回事?」元如願渾身發顫,指著地上的畫冊,近乎失控地咆哮。
她實在太惱火了!甚至連載泓此刻為何會在這地方也不在乎了。
這蟠龍第一號的作為真是太可惡了!就算再怎麼不堪,她也是那些圖真正的主人,他們怎麼可以背著她,偷印那幾張不夠格的畫作出去充數?
雖說現下打著「須心畫師」名號的圖一幅幅皆熱賣,但那幾張畫……那幾張鬼畫符似的畫,她就是不賣嘛!怎麼能夠明的不成就來暗的呢?
「咦?這幾幅怎麼特別不同?」載泓瞧畫瞧得好專注,一抬頭,正好瞥見那氣得滿臉通紅的元如願,遂朝她招招手,「如願,妳來瞧瞧,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了。」
她怔住,覺得胸口悶得好厲害,眼楮不敢朝他身上隨便亂瞄。「你……你問我?怎麼……怎麼會問我?」真是奇怪,他這個人是哪里不對勁嗎?
被一個女人瞧見光著身子泡在澡池里,還能這麼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呢?他不害臊?不覺得難為情嗎?怎麼還笑得出來?
載泓仰頭望著她,一笑,「對呀,就是問妳。」
對話的同時,他那雙總含著情絲般的眼眸眨也不眨,就這麼專注地凝視著她,彷佛正準備要望穿她的眼、她的耳、她的唇、她的頸子、她裹在衣裳底下的每一寸肌膚--
「你不可以!」元如願面色蒼白,慌張地叫嚷著。
糟糕!才一恍神,她竟然又想起那一場場會令自己臉紅心跳的春夢來了!
「呃?什麼不可以?不可以什麼?如願,這妳可難倒我了。」他一挑眉,探過身子,伸手便朝她顯得蒼白的臉龐撫去。
「不行!你……你就是不……不可以對我……」就像陷在夢境里一樣,總是她在躲,而他卻在戲弄。
載泓噙著笑意,神情很溫柔,態度頗認真,看起來並不像是在戲謔。
他輕撫著元如願,替她拭掉額上泌出的汗,接著,順手替她整理鬢旁掉落的發絲。
「是不可以問妳?還是……」載泓微微仰起身,身上的水珠濺到她衣襟上,他的唇貼近她耳畔,壓低聲量道︰「不可以像這樣子關心妳?」
「你……你這個壞……」元如願緊咬下唇,好半天仍講不出話來。
她向來逆來順受、壓抑慣了的性子一旦被人刺激,也沒法子說爆發就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