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嗝……」門外傳來一聲酒嗝,沒一會兒,門被推了開。
元如願一回神,轉過頭,便瞧見她那喝得醉醺醺的老爹正大搖大擺地晃進房里,手上提著一壺酒,連門都忘了要替她掩上。
「爹啊,不是跟您叮囑過好幾遍了?」她緊張兮兮地沖向門邊,腳一勾,非常迅捷地完成關門動作。
「知道……嗝……要隨時把門帶上嘛,我知……知道了啦。」
元八指步履蹣跚,雙頰酡紅,才晃到桌邊便馬上就椅而坐,「砰」一聲,他的酒糟鼻自動貼上了桌面,正巧,就壓在元如願未完成的那張畫紙上。
「唉……」元如願只能嘆氣了。
她究竟該拿這喝了酒便忘了一切的爹怎麼辦才好呀?
每回爹只要出門逛一趟,就絕對會帶些或大或小的麻煩回家,若能花錢了事消災倒還容易解決,但有時遇上的卻是不講理的惡霸,唉,她這做女兒的,還有多大本事可替老爹承擔幾回呢?
「我去替爹泡壺醒酒茶。」算了!她在心中又嘆了一口氣。
「醒……嗝……才不要……不要醒呢!」元八指趴在桌上,嘴里念念有詞。
元如願從櫃子里拿出了空茶壺,又取出幾只裝色料的瓷罐,反正要出去,干脆就把要做的事情一次做完,色料罐缺了幾色,她該再去采集一些原料回來調配備用。
輕掩上柴門之後,元如願躡手躡腳地穿進後院拱門,一進入「陣地」後,她提高警覺,找陰暗的地方走,一心祈禱著沒讓任何人發現。
院子里栽滿各色嬌艷的桃、杏、杜鵑,花團錦簇色彩績紛,一看就知道是蟠龍第一號的當家會喜歡的那種熱鬧景象。
元如願扁扁嘴,看著那片花海,臉上露出一絲不以為然的表情。
那一棵棵的花樹上,此時全讓人系上一條條紅底燙金的緞帶,雖說想在春日里討個吉祥是件好事,但也沒必要弄得如此俗氣吧?
因為恍神,元如願沒來得及躲過她的「危機」。
「又見面了,如願姑娘。」一道人影忽地從她面前閃出來。
「哎呀!」來不及回身,元如願朝那堵柔軟的牆上撞個正著。
「看來,如願姑娘對于咱倆這『千里來相撞』的緣分好象不太滿意。」
冷靜,一定要想辦法化危機為轉機!
她仰起臉,他那笑起來總讓人腿軟的燦爛表情也正迎著她。
「我……我們……」一看他就會緊張,元如願連忙垂下頭,悄悄挪了挪自己有些僵硬的腳。「那麼後會有期了。」
此時能救自己的法子,便是逮到任何機會就趕緊腳底抹油溜了吧!
「哎呀,如願姑娘別急著走嘛。」哪料到載泓動作更快,一下子就攫住她的手腕,順便替她接過滿手的東西。
「我……我很急,還有……有事要趕著去辦。」
老天爺,伸手幫她一把吧,別讓她做什麼事情都不順心。
「喔,不要緊,我反正在這兒是閑人一個,就讓我陪妳去把事情辦一辦。」載泓講得理所當然,好象他倆根本是一對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不會吧?他太得寸進尺了,居然還想寸步不離跟在她身旁監視!
這樣一來……慘了,她那見不得人的秘密不就會穿幫!
「呃……不……不用了,我可以……可以自己……」她眼楮盯著地,為了不與他的目光交會,她的脖子必須維持著一種很奇怪的僵硬姿勢。
載泓見她完全不理他的美男計,心里的確不是滋味。想他載泓風流瀟灑,居然也會遇到不把他看進眼里的女人?
「不瞞妳說,其實……我是悶得慌了。」為了怕不夠說服力,他在後頭緊接著加了一聲輕嘆。
這樣會不會有效一點?從她的角度應該看得見他蹙眉輕嘆的沮喪神情吧?
往常,只要載泓一使出這招,是沒有一個女子會不動心憐惜的。
元如願原本還緊抿的菱唇這會兒悄悄勾起。太好了,只要他覺得無聊就好辦了!
「悶得慌的話,公子不妨出門隨意逛逛,鎮上熱鬧得很呢!」
一听,載泓低下頭,睇住了給建議的她。
她眼眸里彷佛有些什麼東西在躍動著,忽明忽滅,像極了在閃躲他。
他皺著眉,唇畔卻彎起一抹淺淺的笑,「那怎麼成?出了蟠龍第一號我怎麼還有機會見到我最崇拜的大師?」
元如願當場語塞,喉間猶如被人放了根魚刺,又麻又疼。
「這麼著吧,咱們明人也不說暗話了。」載泓朝她身畔一靠,輕輕磨蹭了下她的肘,準備使出第三招。「妳就帶我去找須心大師吧。」
「咳……咳……」很有效,人一心虛就容易露出馬腳。
「雖然俗話講『見面三分情』,談錢實在很俗氣,但咱們……」他不動聲色地從襟內掏出一錠綻著光芒的金元寶,塞進她的掌心里,「該有的禮數還是不可少。」
「你……你……這什麼意思?」元如願嚷著,臉色驟變。
「在下正是這個意思。」敢情是嫌不夠?他見狀,立刻再掏出三錠金元寶。
「我……我做人清清白白,不可能跟你亂來,也……也絕不任人收買!」
元如願氣呼呼的把那錠金元寶扔給他,再迅速從他手里奪回自己的茶壺跟空罐子,嘟著嘴,轉頭就準備走人。
「怎麼會沒效呢?」載泓望著她氣得發顫的背影,納悶的自問道。
他承認,自己是想花錢收買她沒錯,但也只不過是想跟她買些須心大師的小道消息罷了,犯得著發那麼大的火嗎?
「說我亂來?怪了,本公子以前不也都這麼向人--」載泓腦子一轉。
不對,他還沒對她亂過什麼呀!她到底在氣他或怕他知道什麼呢?
懊不會是她一時心慌,所以誤會了吧?
嗯,難怪他老覺得元如願每回一看見他,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神情恍惚的樣子,這背後肯定有什麼不想讓他知道的內幕消息。
也許,他該緊跟著她,繼續把那誘惑人的謎底挖掘出來才對。
「爹,您千萬要記牢,絕對別讓一個外表看起來斯文,好象待人非常友善的陌生男子進來,也不能跟他講一句話,知道嗎?」
元如願半只鞋都踩出柴門外了,還是很不放心將她那「半清醒的爹」留在柴房中。
「行了、行了,妳這丫頭當妳爹我已經七老八十了呀!」元八指今日難得沒醉沒賭,手里拿著幾顆碎石子在牆邊射紙人解悶。
「另外,如果那個人--」
「我說閨女呀,到底是妳胡涂還是我胡涂啊?這話妳剛才不就講遇一遍了?放心,就算那位陌生的俊鮑子對我笑到牙齒都掉光了,我也絕不會把咱們的底泄漏出去的。」元八指揮揮手,輕輕掩上房門。
「還有--」
砰!門里傳來堅定的扔石子聲。
看來,她爹應該不會出賣她才對。
元如願嘆口氣,皺眉搖了搖頭,轉過身舉步前行。
唉,實在不能怪她疑心病重,誰教她這幾天被人嚇了那麼多回,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會折騰光,更何況,她原就是個窮緊張的料。
元如願走遠之後,柴房邊的花圃間逸出笑聲。
「嘻嘻,就說這里頭準是藏了什麼神秘內幕。」載泓撥了撥蓋在頭上當掩護的一堆花草,笑得燦爛至極。「越不告訴小王,小王就越查得起勁呢!」
他一腳躍出花圃,得意地按了按自己頭上的假發、臉上的皮膜跟大胡子,最後,再輕捏一下喉結準備上場。
「丫頭!丫頭!」載泓敲著門,佯裝柳蟠龍粗啞的吼聲。「本當家在叫妳,妳听見了快來應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