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得我曾說過你是沒辦法容得下我這般的妻子的嗎?」她曾經這樣問他。
可他偏說︰「不試過如何可知。這些天你白天在外行醫問診,就留我一人在竹廬我不也容得下嗎,怎知成親後就容不下了?」
「可是如果我不僅是忙,也許根本不會喜歡你呢?」他以醫館與自由誘她,可謂對癥下藥了,她是心動。只是要因此而允婚嗎?
當初拒絕只是不想任余富仁擺布她的生活,而且也不覺得自己需要為了別人的約定而嫁人,走進一個牢籠里。可是如果這個牢籠並不打算把她關起來,卻還為她提供不少方便的話,那麼嫁人倒也無妨——如果軒轅簫他認為像她這樣的妻子也沒關系的話。
軒轅簫一愣,眼光不禁冰冷了起來,「你是說你有喜歡的人了?」
她卻搖頭了,「我師父曾說我是少了一條情筋,生來不懂情為何物,不懂得愛一個人,不懂得恨一個人,就連普通的喜歡與好感也不會有。這樣的妻子你也要嗎?」
他猶豫了一會兒,笑了,道︰「那就由我來愛你,由我來喜歡你好了。你只要在你心里留一點位置給我,不要再把我放在‘陌生人’之列就行了。」
他應得倒是輕巧,可這做不做得到卻不得而知了。
就算他做不到又如何?
休妻?冷落?
那又何妨?若是真是,那麼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人來打擾她的生活了。倒也可算一件美事啊!
「既然你都如此說了,我答應你。」余沁梅看了軒轅簫一陣子,才道。她這一句「答應」是答應他去蘇州,答應他嫁他,「可是我也曾答應余富仁會治好他的病,所以要等治好他之後我才會去蘇州。等你腿傷好後,就先回蘇州,三個月後,再來此接我。」
可是這與軒轅簫的計劃根本不合。留她一人在此,必有危險,而且她若執意要治余富仁的話,那麼那個人就不可能放過她。于是他便天天說服引誘,只為了讓她早日抽身離開雍鎮。
可她卻固執得可以,她答應過的事情,一向是堅持到底,絕不輕易放棄的。任他怎麼說也不動搖。
就像這次,她還是如是說︰「你的腿再過兩三天便可以上路了,雖不得騎馬,但坐馬車是不會有問題的。你就先回蘇州,三個月後再來。我余沁梅絕不食言。」
他知道她的固執,答應了的事一定不會食言,可是那也得要讓她有命活到那天啊!
不行,就算勸不走她,也得做些事情,保得她這三個月的平安。
軒轅簫暗自盤算著!
「你根本不需要擔心,余雄文根本不敢對我怎樣。」余沁梅起身準備去拿藥給他時道,淡淡的語氣讓軒轅簫听來卻是把握十足。
「此話怎講?」軒轅簫好奇地問道。
「因為他很快就要找我替他治病。他現在尚年輕,不若余富仁那般,可恐怕也會病得不輕啊。」前兩天在給余富仁施針的時候見到了剛好在那兒的余雄文,她便留意了一下他的臉色形態,又是一個被女人害出來的病,果真是父子啊!
余沁梅將一些曬干了的夏枯草裝進盒子里後,終于忍不住轉過身來看著軒轅簫,「雖然我說過你現在該有適當的走動,但並不代表著你需要一天到晚繞著我轉圈圈。」
「那好,我不轉了,我就坐在這里看你好了。」軒轅簫很「听話」地坐了下來。
余沁梅瞪了他一眼,繼續收拾藥材。
「梅兒,再看我一會兒嘛,不然我們就會有三個月見不著面了。」軒轅簫提醒她。他明天一早就會啟程回蘇州,再見便是約好的三個月後了。
「你的樣子又不會變,看不看還不都一個樣。」余沁梅不理會他的撒嬌。
「梅兒。」他已經慢慢習慣她的淡然了,但即使她如此淡然,至少她還願意理他,與他說話,這便可讓他高興不已,「你不多看幾眼,我怕我來接你上花轎的時候,你會連我是誰都忘了。」他可記得剛來雍鎮的時候,那客棧的店小二告訴過他,她不認人。
不過相處這些天來,他也發現,她的記性其實很好。所有她看過一次的病人,她都記得那人上次有什麼癥狀,吃了什麼藥,施針沒施,施在何部位,記得絲毫不差。
所以他曾經懷疑過那店小二說的是不是真的。
只是之前和她走在街上,有人叫她「梅姑娘」,親親熱熱地拉著她嘮叨幾句,感謝一下她,她卻仿佛不曾見過那人似的,讓人好不尷尬。
「只要我見過一次的人,我都記得住,你放心好了。」余沁梅收拾所有藥材,坐到軒轅簫旁邊,對他道,「把手給我。」
噫?軒轅簫很是吃驚,那平日讓人踫釘子的她,難道只是她不願意搭理而已?依她的性子,恐怕是了!
他听話地將手遞給她,她把了一會兒脈,「另一只。」又把了一會兒,道,「好了,已經好了,明天可以安心上路了。」
「別說得我好像就要死了似的。」他嘴上抱怨著,但心里卻很高興,她是在關心他啊!
「你的身體少說也還能撐五十年,想死哪有那麼容易啊。」余沁梅淡淡地道。
「梅兒。」軒轅簫叫了她一聲。
余沁梅沒有答應。因為他經常有事沒事就叫叫她的名,她漸漸便習慣等他講了實質內容後再回答。
只見軒轅簫從懷中取出一支白玉發簪,走到她面前,「這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禮物,早該送了,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明天我就回蘇州了,在回來接你之前,我希望有樣東西能讓你偶爾想想我。」他將發簪插到她的發髻上,把她原來那根木棒取了下來,「而這個,和這個。」他又從懷中拿出一塊白色的破布,那是在山澗中她從衣服上撕下來替他固定時用的,「則留給我,讓我睹物思人吧!」
余沁梅看著他做這一切,沒有抗拒,也沒有喜悅的表情。
訂情信物——嗎?
三個月後——
軒轅簫依約來到雍鎮,本來同行的還有下聘禮的隊伍,可因為隊伍過于龐大,行動也慢了些,他等不及了,便干脆自己先行騎馬到了雍鎮。
到了余府大門外,軒轅簫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余府門前掛了兩個大大的白燈籠,冥錢在門外灑了一地。
是誰的喪事?
余富仁嗎?
余沁梅不是說了會治好他的嗎?怎麼會突然去世了呢?
他跳下馬,用力地拍了大門幾下,一個頭綁白巾的家丁開了門。
「在下軒轅簫。」軒轅簫本還想說什麼,可那家丁打斷了他的話。
「老爺已經下葬了,府內靈堂已撤,要憑吊到陵園去吧!」那家丁顯然沒認出他來,將他當作那些來憑吊的親戚了。
「余老爺去世了?什麼時候的事?」軒轅簫想著果然是余富仁。
「就半個月前啊!」
「那梅姑娘呢?有梅姑娘在,余老爺怎麼會死?」她當初執意留下來不就是為了治好余富仁嗎?怎麼還會讓他死了呢?「梅姑娘又不是神仙,哪救得那麼多啊!」家丁嘆了口氣。
「那她人現在呢?」這才是軒轅簫真正關心的。
「人都死了,她還不走,賴著干嗎?」家丁見軒轅簫問東問西的,早就不耐煩了,他對軒轅簫揮了揮手,便要關門,「走走走,余府的事問那麼多干嗎?」
軒轅簫退了一步,看著余府的大門關上。
她走了?
她不是答應過他讓他三個月後來接她嗎?她是個守約的人,答應過的事怎麼會言而無信呢?
軒轅簫正愣著,忽然听見有人在叫著︰「軒轅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