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小那。」
「小那在後院,你別亂嚷嚷,吵了我看病。」
「喔。」他應了一聲,便走開了。
好奇地跟著童大夫一起由看診室探出來的頭還有好幾顆。
「童大夫,那人……是您的親戚嗎?」
這幾日來看病的病人或多或少都看到阿久了,誰讓他像游魂似的,老在那兒晃呀晃的,整個屋院都給他走透了。
對于這樣一個前所未見、英俊到不可思議的年輕男子,將每個人的好奇心都挑到了最高。
「呃……算是吧,他是我親戚的孩子。」
「是您夫人那邊的,還是──」
「嗯……是。」這種小村莊的人好奇心尤其重,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想打破沙鍋問到底。
「他很優秀耶!我見他在樹下朗誦詩詞,念得可流暢,是不是打算要進京趕考啊?」
「這……還差遠了……」童大夫拭去了一滴冷汗。他知道阿久會背關雎,但也就只這一首,而且還背不完整。他可是連李白都不認識,更別提孔孟那些古聖先賢了,別說進京趕考了,就是跟眼前這些莊稼漢斗起詞曲兒來,也遠遠不及呀!
「童大夫,您莫謙虛,您這屋子一向只有您跟小那,現今多了一個男子,讓人不想偏都難……」眾人擠了擠眼,都咧開嘴笑了起來。「是給小那找的夫婿吧?我們看這人相貌英俊、舉止優雅,還一臉聰明相,您老跟小那要享福,真是羨慕啊!」
「呵呵……」童大夫只好跟著苦笑。
依他多日來的觀察,這個阿久幾乎是沒有什麼常識,可若因此而認定他是個白痴,又不太對。他好逸惡勞,喜歡享受,叫他做什麼,不論是為長者折枝、抑或挾泰山以超北海,他皆謂︰「我不能也!」
一個白痴,給他吃喝就應該言听計從,可這阿久啊……唉……唉……唉……
「童大夫,您嘆啥氣?」
「定舍不得他家閨女了。」童舒那被退婚的事,整個村子都知道;而童大夫拼命到林家討回公道的事,大家也都知道。童舒那回來以後,童大夫便宣稱他家閨女就當未曾出閣過,從此與林家老死不往來。
童大夫跟童舒那都是好人,村里頭大家都順著他們的意思,絕少談到童舒那被退婚的事,有也是關起門來偷偷的講。其實,不說被退婚或她臉上那青色巴掌大的胎記,光說年紀啊,過了今年就廿五了,就算嫁人,能生得出孩子嗎?
苞他同年的姑娘,許多人的孩子都快十歲了。
只有阿春家不計較,阿春喜歡童書那,但阿春他娘卻是圖著童大夫的家產、童大夫的衣缽。她說她才不在乎童舒那的年紀或是胎記,生不出孩子來倒好,等她家阿春掌權了,再討幾房年輕的小妾,到時要幾個孫子沒有?
只是苦了童舒那心性那麼良善的一個女孩子……
可阿久的出現,亮了大伙的眼楮,除了阿春他娘曾抱怨對方那副長相非精即妖外,大伙兒可都是樂見其成。
「八字都還沒一撇呢,你們瞎起哄什麼!不用看病了?」童大夫拉下臉,模樣嚴肅了起來,大家趕緊正襟危坐,不敢再多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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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找到妳了。」
童舒那蹲在地上,聚精會神地工作,背影縮得像一顆小球。
她抬頭看著阿久,笑著說︰「你在樹下念書,舍不得吵你。」
他跟著蹲在她的身旁。
「你在做什麼?」
「你猜呢?」
地上攤著生長約三、四年的桂筍,切成一節一節的,還有棉線和一些紙跟顏料。
「你……要做紙包竹筍?這筍子太老了,不太好吃吧?」他還挺喜歡筍子的,不過他喜歡的是剛冒出芽的女敕筍子,可不是這種已經變成竹子的筍子。
「不是吃的。」她笑。「我是要扎紙鳶。」
「紙鳶?」
「扎好了以後可以在空中飛,很好玩的。」
「是嗎?」原來是要做在天空飛的玩具,這有什麼意思?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做?」
「……好吧。」他本來想拒絕做這麼落伍的玩具,可是又有點想跟她一起做,他喜歡跟她一起工作、看她認真的模樣,有時看她額角滲出一點點晶瑩的汗水時,他會有沖動想用手指拭去它,但都克制住了。
他不喜歡做一些自己不能理解的動作。
「你想做什麼形狀?蝴蝶還是鳥?還是你要做美人?」
「我、我做飛碟好了。」
「飛碟是什麼?」
「圓圓的……」
他跟她把想要的形狀剪好,她做的是小鳥。
「原來你是想做大盤子啊?」
他點點頭。然後兩個人便拿起毛筆開始把顏料著上去,童舒那很仔細地將小鳥著上五顏六色,看起來很是靈巧;阿久的大盤子則全部上同一個顏色,灰灰濁濁的,很不起眼。
「這紙鳶要飛上天空,顏色多一點比較好,會看得清楚些。」
童舒那看著阿久的紙鳶,有點不贊同,這灰濁濁的大盤子,飛上青空還找得到嗎?
「放心。」阿久自信滿滿地跟她一起制作骨架,先用棉線牢牢固定好,再綁上提線。
「做好了!」童舒那歡呼,手里揚著紙鳶。「到山上放風箏去!」
「好啊,到山上去,我也想順便去河里乘坐小船。」
「去河里乘坐小船?」她傻傻地重復一遍他奇怪的願望。
「山里有很大的河流,我想在優游的水波蕩漾下,躺在船上睡午覺。」
「那河流……有點急耶……」他該不是指她抓魚的那條河流吧?先別說那溪流可否泛舟,就是可以,那舟在哪里?敢情他真以為山里野渡無人舟自橫,隨時都會有一葉扁舟躺在河床上等著他不成?
「沒關系,我不怕。」
「那好吧。」他都不怕了,她擔什麼心!「我們去玩吧!」
提著裝滿食物的竹籃,兩人背著兩桶水、帶著兩只剛完成的紙鳶,到山上放風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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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飛得好高喔!」童舒那的小鳥吃到風,扶搖直上,瞬間飛到好遠的地方,只看得見天邊一抹鮮艷的身影在晃動。
阿久的大盤子,可能是結構有問題,要飛不飛的,像背了龜殼要登天的龜仙人,匍匐地往天空攀登,極緩慢的,撲、撲、撲地……咚……就摔到地面了。
「飛碟墜落了。」阿久看著他的風箏說。
「好玩嗎?」
「不好玩。」
「別這麼說嘛!」童舒那同情地望著登天不成的龜仙人。「那我的紙鳶給你放好了。」
他接過童書那的小鳥,沒留心的瞬間被扯了一下,往前撲了一步,這小鳥才吃到風就變成大力士不成?
「風大,當心點!」她笑著看他。他放紙鳶的手法很拙劣,也許他根本沒有放過紙鳶,也許還有許多有趣的事他都沒有經歷過。
他曾經說過,他的生活就是等日出日落、等一天過去。
她想要讓他玩許多好玩的東西,想要教會他許多事物,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可以讓自己快樂、可以不再說日子只是等日出日落。
「小那,風的力量好大啊,都看不見你的紙鳶了,它是不是飛走了?」
「你覺得力氣大,就表示它還在跟你斗呢,如果它飛走了,就輕飄飄地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他拉了好一會兒,很累,他的體力不是很好,于是把紙鳶交回給她。
「你放吧,我在旁邊看就好了。」
「也放夠了,我把線收回來。」她仔細地將線卷回線軸,還沒卷完,線卻突然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