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心是我自己的、感情是我自己的,我選擇或不選擇誰,為什麼要問你?」
她選擇林伯恩,並不是喜歡他多一點,可是那樣傷人的結果,還要她比較嗎?林叔平想要她,只是因為得不到。她不否認他對她有一點心意,可是這樣的心意,在得到以後便會轉眼成空,正因為她認識林叔平,所以不選他。
「半月,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我大哥的……」他突然意識到講了不該講的話,吶吶地開口道歉。
她笑了笑,瞧,他還叫她半月呢!叔平啊,你一定不知道你輸在多早以前?
「沒有關系,我已經不在意了。」
「半月……」
「我還沒問你來找我做什麼?」
「我……本來想約你去廟會的,那天我看見你買面具……現在我才想到,你買了兩個,是要跟你心上人一起去吧?」
她楞了一下,點點頭,然後又搖頭。
「你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他……阿久……她好喜歡、好喜歡他……可是,他真的不是她的心上人,這是想也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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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你要選埃神的面具?怎麼這樣?你該選狐狸的呀!」她叫。
他的眼眯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選狐狸?」
「你看,這福神臉圓圓、笑眯眯的,比較像我啊!」
「那狐狸眼斜斜、嘴尖尖的,難道比較像我?」他的口氣有一絲絲危險,全天下最像這只狐狸的,根本就只有他那一個大哥。
「你……不喜歡狐狸啊?」她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喜歡任何看起來卑鄙無恥、任性無比的東西。」
「這面具……好像沒有表達出這麼多意思耶……」這只是很便宜的面具,她想,面具師傅應該不會賦予如此多的涵義在里面吧?
「反正,如果要我戴這個面具,我就不去廟會了。」
「好嘛、好嘛,狐狸給我,福神給你總可以吧!」
想不到他也有這樣任性固執的時候,好可愛喔!
戴上面具,他們很快的下山,黃昏以後,廟會的燈全都亮了起來,兩排紅色的燈籠,幾乎看不見盡頭,加上各式小販吆喝、雜技百戲,這麼熱鬧的街景,她已經很久沒有身臨其境了。
以前,多喜歡逛廟會啊!
她東張西望,他也東張西望;她是舊地重游,他卻是全新體驗,這兩者的好奇程度還是有差別的。
廟會里可以觀賞的有雜技、文藝相聲、魔術、戲曲、武術、旱船跟花會,還有闢邪祈安的大型神偶所組成的陣頭及舞龍舞獅;可以玩的有丟錢眼、套圈、拉地龍……
套圈是用約碗口大的木制圓環,去套前方各式可愛有趣的小玩偶,套中就是你的。童舒那從小就很會玩這種游戲,可是阿久不會,為了討他開心,她故意投不中,表示很難,而阿久投了幾個圈後,便中了一個木制女圭女圭,她高興的直嚷著想要,他笑一笑,心里也是高興。
他們很有興致地看著小販賣的童玩,有風車、博浪鼓、翻花……她狐狸的面具比較小,露出的下巴都泛紅了,他想,她圓圓的臉蛋現在一定就像隻果一樣,紅得讓人想咬一口吧?
這個想法一閃過腦海,他便有些楞住,他什麼時候想吃隻果了?他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麼,笑著對他說︰「你肚子餓不餓、渴不渴?你想吃什麼、喝什麼都沒問題喔!」
她舉起她的小荷包晃了晃,阿爹又給了她好多銀角子,他們兩個再會吃喝,也足夠的。
「我……」
「喝酸梅汁好不好?」
「好。」
她向賣冰的小販要兩碗酸梅湯,兩人坐在路邊的石階上,把面具拉高一點點,咕嚕咕嚕地喝下冰冰涼涼的酸梅汁。
他吃東西比較優雅,也可以說是比較試探,她一碗見底了,他都還沒喝完呢。
「你要吃烤肉串、冰糖葫蘆、還是龍須糖?」她指著前方三個攤子問。
「那個。」他選了龍須糖的攤子。做糖師傅熟練地將麥芽糖撒上糖粉,然後重復拉長,如拉面條一般,將麥芽糖拉成數不清的細絲。
「好,我去買。」她起身,跑過去賣龍須糖的攤子。
天色很暗,可是燈火通明,有許多人影在晃動、有許多聲音在耳邊徘徊,蒙蒙間,他卻只見著她的身影、只听到她有點細氣的聲音,跟賣糖師傅要了一份龍須糖。
明明人影重迭,他為什麼在人群里面一眼就可以看見她?明明人聲鼎沸,他為什麼就只听得見她的聲音?
這原本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如果他特意要在眾里找尋一個人、聆听一個聲音,其實很簡單;可是他很不經意、沒有特地的,就能看到她、听見她,總是有一點奇怪。
他不明白奇怪的地方究竟在哪兒,心想也許與她相處久了、接觸多了,感應力特別強罷了。見她手持著剛做好的龍須糖,興奮地朝他跑過來,他不禁覺得有一些好笑,時間明明是無邊無際的,那麼匆忙做什麼?
可是見她笑得那麼開心,他就覺得匆忙也是好的。
「給你。」
他接過來,吃了一口,很甜,入口即化。
他實在是沒有什麼味覺美感,不過當她睜著晶亮的眼,很期待地問他說︰「好吃嗎?」他還是點點頭。
他沒有一定要吃東西的,看著她的臉,他又想,也許,隻果滿好吃的也說不定。
「你為什麼不吃?」
「我吃很多東西了。你忘了我一進廟會就東吃、西吃,哪像你,嘴挑得厲害,這不要、那不要,真不知以後你老婆要怎麼養你……」
話一出口,她倏地紅了臉,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管他老婆以後怎麼養他,那是人家的事,她湊什麼口頭熱鬧?橫豎也與她無關……
這樣一想,她突然有些難過,她實在嫉妒將來會成為他妻子的人,可她拿什麼、又憑什麼?童舒那,你甭不知羞,別說你是顆半月了,就算是滿月,你也萬萬配不上人家,他是金烏、是天上的太陽,是她遙不可及的!
「我哪會娶老婆啊!」他卻說。
「男人都要娶老婆的。」她低著頭說︰「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滿春衫袖。」
她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詩句他根本不懂,不過他知道她的心情低落了不少。她真是奇怪,他從來、從未、將來也沒想要娶老婆,如果他的故鄉有女的,他也許會考慮一下子,不過,就他所知,這是不可能的事。
囚獸星的女人早就死光光了!
他大哥曾經這樣跟他說過,不過他想,也許那里根本沒有過女人,不然應該早就被他大哥染指光了才是。
「你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她突然問他。
「我又不喜歡女人。」
「難道你喜歡男人?」
他瞪著她,想到他認識的兩個男人,立刻很堅定地說︰「我更不喜歡男人。」
「那你喜歡什麼?」
「我不知道。」
「你想要什麼?」
「沒有。」
「你人生的遠景呢?」
「太遠了,我看不到。」
他回答得還真快,連考慮一下都沒有。
她嘆了一口氣。「我不懂你。」
她不懂他有什麼好奇怪的?有什麼好嘆氣的?他也不懂他弟、不懂他哥、不懂這世上的萬事萬物,可他就覺得挺好的,一點困擾也沒有,套句話說,就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你不要自尋煩惱。」
她看著他,笑眯眯的面具擋住了他的神情,他其實也沒有什麼表情,但她很喜歡他,一開始就很喜歡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