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飄飄沉魚若雁的玉顏一紅,銀牙暗咬,「多謝齊公子帶路,小女子已經找到敖少夫人了,不敢再勞煩你的大駕。」
意思是叫他這個討厭的家伙走人,愈早遠離視線愈好。
看到她強壓怒氣斂裙行禮,勉強表現出一副有教養的模樣,齊士麟憋不住了,很不給面子的哈哈大笑,「不急,不急。反正我也沒別的事,就陪你們一起坐坐。」說著,提走她手上的餅盒,朝紫荊兒跟敖天走過去。
這男人的臉皮還真不是普通的厚,他難道看不出她在趕人嗎?這種厚顏無恥的男人還真不多見。田飄飄又氣又無奈的想。
齊士麟優游自在的走到紫荊兒身邊,看到她正望著敖天的身影出神。「站在這兒看有什麼用?有什麼話就走過去跟他說清楚。」
最受不了這種拖泥帶水的場面了。
「齊大哥,你來了。」荊兒收回怔忡的神思,蒼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抹笑痕,這一笑讓齊士麟發現她比日前又瘦了,額頭上的傷痕也還沒有痊愈,臉上的淤青卻又增加了。「那小子是真的瞎了嗎?我看他是故意的。」生氣的瞪向遠方的背影,恨不得走過去揍他幾拳,把他打醒。
她身上看得到的傷痕就這麼多了,那看不到的傷痕呢?恐怕更多。
「齊大哥,別怪他,他心里也不好受。」荊兒攔住士麟,為敖天辯護。
「不好受才怪,那小子根本沒有心。」不然怎麼會明知道先前的事都是誤會,還這麼對待她?
「算了,我不在意。」荊兒神情一黯,苦澀的笑。一切都是她心甘情願的,只要能留在他身邊,不論他怎麼對待自己都行。
「你真是個傻丫頭,傻得讓人不舍啊!」齊士麟無奈的搖頭。
荊兒感激地一笑,抬眸看到站在三尺外面若寒霜、不願意走過來的田飄飄,猜想一定又是齊大哥的豪放不羈惹惱她了。
于是走過去,執起她的手,熱絡的招呼道︰「田姊姊,你怎麼有空過來?」
「閑著沒事,想跟你聊聊,就過來了。」斜瞪了齊士麟一眼,決定將他當作陌生人,視而不見。「昨兒夜里一名告老還鄉的尹御醫到衙里來拜訪我爹,送了盒栗子餅,我瞧著好吃,就想拿來跟你一起嘗嘗,你不會拒絕吧!」
「當然不會,我正想找人一起喝茶呢!」荊兒笑著,牽起飄飄的手走向齊士麟,想從他手上接過餅盒。
可是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緊緊的抱住餅盒不放。「你說的可是三朝的老御醫尹元鶴,尹神醫?」
「是又怎麼樣?你認識他?」
「不認識,不過知道他在這里就行了。」開心的將餅盒丟給她,轉身朝敖天飛快的跑去。
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另一個人。
「他瘋了嗎?」田飄飄望著他興奮的背影問。
「不知道,不過一定是好事。」
齊大哥剛剛說的是神醫嗎?是神醫的話就一定可以醫得好相公的眼楮,他復明有望了!
☆
田飄飄帶來的好消息,同時也帶起了眾人心中的一線希望。
齊士麟徹夜奔至巡撫衙門,表明身分及來意之後,很快的請回尹神醫為敖天看診。不過他開出的醫方卻非常驚人,竟然是要一雙活人的眼楮替換。
這天底下哪有活人的眼楮願意挖出來給人?
尹神醫的醫方太荒謬了,這根本是不可能辦到的事,因此眾人的心又瞬間跌入谷底,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你們商量看看吧!時間要快,敖公子的眼楮不能再拖了,時間一久,就算有活人的眼楮願意相贈也沒有用,連大羅神仙都救不了。」
意思是說敖天的眼楮不醫治,連生命都會有危險嗎?荊兒不由自主地顫料,驚慌痛楚地撫住胸口。
「用……用我的眼楮來換給他。」話就這麼不經思忖的說出來,只要能醫好敖天的眼楮、能救他的命,哪怕是一輩子瞎了也沒關系。
「少夫人,不可以!」小葉驚喊。
「娘……不要!」敖雲也哭著緊緊抱住她,不要娘像爹一樣看不見。
躺在床上的敖天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激烈的反對,「不行,我不許你這麼做,我不要你的眼楮,听到了沒有?!」
她怎麼會答應這種荒唐事?怎麼可以為了他,而寧願失去雙眼呢?
他不值得她這麼做。
「我希望能幫你。」荊兒走到敖天的身邊,握住他狂亂四處模尋的手,將它緊緊的握貼在頰邊。「這是我悄悄向上天許的心願,祈禱能讓你重獲光明,只要你能夠看得見,就算犧牲我一條命也沒關系,更何況祂只是要我一雙眼楮來做交換,這是上天對我的慈悲,我很感激祂讓我心願可以達成。」
晶瑩的淚滴在他的手背上,讓他感覺到她堅毅付出的決心。「不,我不會答應,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絕對不讓她有機會這樣做。
敖天用力的抽回手,掀開棉被下床,他要離開這個家,離開這個瘋狂的決定。
「齊大哥,拜托你!」身後卻傳來荊兒悲苦的乞求聲,然後就在他手模到門柱的同時,頸部一痛,人隨即軟倒在地上。
「荊兒,不要,不……要……」這是他昏倒前,最後來得及說出的一句話。
☆
敖天再次醒來時,只感覺到眼楮劇痛,伸手一模,才發現眼楮上竟然纏著一圈又一圈的布條。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荊兒她……她……
「荊兒,荊兒!」他瘋狂的大叫,沖動的想下床來。
「少爺,你不可以亂動,你才剛剛換了眼楮,尹神醫交代了,必須好好的躺著。」敖壽扶住他,苦口婆心的勸道。
「尹神醫!他真換了我跟荊兒的眼楮?不!可惡,我殺了他!」敖天第一次嘗到撕心扯肺的滋味,他的心在龜裂,全身的血液在沸騰,不顧一切的推開敖壽,就往外沖了出去。
他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也分不清東南西北的方向,但他要見到荊兒,他要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可惡的齊士麟!他不應該坐視這種事情發生,他應該要阻止才對。
敖家欠荊兒已經太多了,怎麼還能夠加上這一筆?他幾生幾世都還不清,永永遠遠都還不完了。
「少爺,你別跑,神醫交代過你要好好休息的。」敖壽在後面追過來,看他幾次摔倒又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朝前跑去,急著想扶住他。
「去他的神醫!我恨不得立刻殺了他!」咬牙切齒的恨聲吼道,「告訴我荊兒現在在哪里?她怎麼樣了?一定非常痛苦吧!快帶我去!」大聲下令。
「少夫人她……她……」敖壽哽咽得說不出話,難過的頻頻拭淚。「她太可憐了,是該讓少爺見一見的。」
敖壽也不拒絕,扶著敖天就往雲閣的方向走,一進到哪里,就聞到一陣熟悉的藥味,表示里面真的有病人,荊兒真的為他失去了一雙眼楮。
「為什麼這麼傻?」敖天沉痛的搖頭,快步的沖進屋內,奔命在黑暗中找尋荊兒的身影,可是他模尋了老半天,卻都模不到。
他知道她就在這屋里,因為他听到她捂嘴低泣的聲音了。
「荊兒,你在哪里?告訴我,讓我見一見你。」他喊道。
可是屋里除了那輕不可聞的啜泣聲外,根本沒有任何的聲音,于是他試著靜下心來,將內功運到雙耳間,努力提升听力找尋她的位置。
漸漸的,那股啜泣聲變得明顯可聞,他慢慢循著聲音走過去,最後在牆邊的角落找到她。他模撫著她的手、她的雙頰、她的眼,發現她的眼楮上也纏著一層又一層的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