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千里也明白這一點,但是他並沒有把她的辯駁全听進去,心里在乎的只有其中的一句話──借了不少銀子?
他睇向白苑兒,劍眉一擰,原來那些補足贓款的銀子,是她向老鴇借來的。
那錠金子也是羅?一切都是他誤會了。
想到這里,他的心里難過的一緊,大步的走過去扶起她。"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白苑兒幽幽的反問,不願正視他。"我與你非親非故,告訴了你,你就會幫我嗎?我不傻,學不會自我欺騙。"
秦千里瞪著她,就是這份自傲,這份堅強,惹得他又憐又惱的,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你以為我待誰都這般認真?"
"不是嗎?"她反問。
"不是。"
至少還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如此廢寢忘食,因私忘公過。為了她,他可是不惜撒下大謊,企圖為她月兌罪。
若一個弄不好,可是會讓仇家逮到把柄,落他一個罪。
可是為了她,他不在乎。
但這份情她可曾了解,只當他是玩世不恭的浪蕩子,處處拒絕著他。
他能得遍天下女人的心,卻獨獨猜不透她的。
"你要如何才能相信我?"
如何相信?白苑兒咀嚼著這句話。
"如果我要你為我贖身呢?"明知不可能,她只是試探。
但他卻一口應允了。"好,我為你贖身。"
秦千里的承諾驚住了她,同時也嚇住了眾人。
秦千里不是個貪官,雖然風流名聲在外,卻是個不擾民、不貪錢的好官,一年的薪俸也不過一千多兩銀子,可是現在一出手,就要拿出一萬兩銀子,任誰都無法相信。
可他就是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原因無他,只因為他有個既有錢、又有名的好朋友──"寒谷醫神"南宮白,每個想上門求診的人,都必須支付十萬兩的診金,區區一萬兩銀子,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因此,秦千里派人送了一封信及借據到寒谷,沒幾天,兩萬兩的銀子就送到了巡撫府,還連帶運來了一株千年老參當賀禮。
"這一萬兩是苑兒的贖金,另外一萬兩是還你的借款,跟替花落水贖身的費用。"秦千里含笑著命人將兩萬兩銀子抬進來。
這個南宮白也真是磨人,給張銀票就行了,偏偏叫人把幾大箱的銀子遠巴巴的從天山運來,不怕被搶嗎?
大廳里擠滿了人,看著幾大箱白花花的銀子,垂涎不已。
尤其是尋芳三姝,又妒又恨的眼楮一再瞟向白苑兒與花落水。
想不到自己爭了那麼久的好運,竟然落到一個小丫頭的身上,她們嘔得要死。
"呵呵呵!秦大人真是豪爽,我早說過苑兒人長得標致,將來一定好福與瞧她攀上了什麼?一個大官、一座銀子山羅!"
輕輕松松就兩萬兩銀子入袋,老鴇笑得好不開心,把秦千里當財神似的巴結著。
兩萬兩,她可以開四家尋芳閣了,往後這江南還有誰能跟她比呢?
"從今兒個起,她娘倆就是秦大人的人了,你可得好好的對待呀,別讓我們苑兒受委屈。"臨別前抽抽噎噎,還演了出依依難舍的戲。
看在明眼人眼里,好不可笑。
"我知道,我會好好疼愛苑兒的。"秦千里也不點破,執起白苑兒的手含情脈脈地說。
泵娘們簇擁著白苑兒母女出了尋芳閣,準備上轎。
這時,青艷跑了出來、假意告別,實則是不安好心的低語道︰"苑兒妹妹,這次你運氣好,一時魅惑了大人的心,但你可得記住,他是買你可不是娶你,當妾當婢的還不是個定數,你可得學著聰明點,別想拴住他。"
意思是警告她不得妨礙秦千里來尋芳閣尋歡作樂。
青艷的話正巧說中了白苑兒心里的痛處,令她的心微微作痛起來,但她不服輸的揚起笑,柔聲地回道︰"謝謝艷姊的好意,苑兒是個明白人,當然不敢妄想逾矩,但若是大人厭了姊姊,不想再來看姊姊,那苑兒也沒有辦法逼著他來,不是嗎?"
白苑兒譏嘲回去,听得青艷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好不氣惱。
待鑽入轎內,放下轎廉沒有人瞧見後,白苑兒的唇緊抿著,雙手不受控制的微顫。
青艷說得對,他是買她而不是娶她,今日入門不是風風光光的嫁過去,而是如小妾般的低調進門,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在他的眼中,她是個低賤的人,根本不配成為他的正室。
她要認清自己的身份。
第六章
秦千里花兩萬兩為白苑兒贖身的事情,立刻在江南傳揚開來,不只人人茶余飯後談論的都是這件事,就連他的死對頭江西巡撫韓國信,都拿這件事情大作文章,上表朝廷告發他貪戀、怠忽職守。
臣啟萬歲︰
近日查知江南巡撫秦千里,品行不端,行為放蕩︰不但罔顧民情收取民脂民膏,以兩萬兩之資為一青樓小妓白苑兒贖身,其更顛狂怠忽職守,致使江羊竊賊鬼面大盜為非作歹,荼毒百姓,使得一向民風淳樸的江南百姓,人人自危。
臣懇求萬歲,立刻派人著手查辦,以維百姓福扯。
敬祝聖安
微臣江西巡撫韓國信俯首叩拜
這封彈劾的奏章,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往京城,交到皇帝趙洛的手中,不消幾日,皇上的密旨就下來了,交代韓國信全力查辦此事。
一向愛與秦千里互較長短的韓國信,逮到這個機會樂不可支,當下就命人打包行李,帶著幾名親信高手,一起前往江南,打算趁此機會,把秦千里拉下江南巡撫的位子。
一定要讓他丟官棄職,從此消失不可。
白苑兒被秦千里接入巡撫府後,就被安置在他的"頌風樓"里,中間隔著一座"聲蘭園",與花落水所住的"留情軒"遠遠相望。
兩人表面上看起來不錯,秦千里待她始終細心溫柔而多情,不但時時關心她適應與否,也極盡討好之能事的帶她出游、買飾品相贈。
白苑兒臉上總是漾著笑,默然的接受他的安排,包括他的求歡,她也沉默的應允了。但秦千里卻覺得她的心蒙著一層紗,不敞開,也不讓人模觸。
擁有過無數的女人,對於她們的心思,更正確的說,是不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她並沒有身為女主人的驕傲和跋扈,相反的,她表現出小妾才有的沉默和不多事,舉凡府里的一切都不過問,安分的謹守著伺候他的責任,其余的都不奢求。
這是為什麼?
想巴上他的女人,不就是要得到這一些嗎?成為他的女人、成為府里可以主宰一切的主人、得到他所能給予的榮耀跟專寵。
可是白苑兒卻將這些視若無物。
那她要的究竟是什麼?
秦千里不懂,也猜不透。
"苑兒,我明天帶你去游湖好不好?"坐在亭子里,察千里靠著白苑兒的肩膀說。
"好。"她微微一笑,口里吃著他喂的玫瑰糕。
又是這個答案。"天氣涼了,游湖不好,我們去郊外楮青?"他改變主意地說。
"好。"她還是不反對。
秦千里的臉一板,枕在她肩上的頭抬了起來,有些眨氣的看著她,"那不踏青,去獵雁呢?"
"隨你決定。"
這下秦千里火大了,放下手中的玫瑰糕盒,冷哼一聲地站起來,甩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