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經過浣浣隔壁房間時,門里突然探出一只手,將她拽了進去。
"鬼丫頭,干嘛捉弄人?"花落水笑罵道。
原來白苑兒剛才幫著花落水收拾客人用剩的飯菜,突然听到外頭傳來嘈雜聲,她立刻端了盤最油膩的糖醋咕咾肉出去。花落水還以為她是要做什麼,原來是調皮的去捉弄人。
"誰教他那麼狂肆,瞧不起咱們做伶倌的。"白苑兒吐著舌說,壓低聲音怕被隔壁又在尋芳作樂的秦千里听見。
待在尋芳閣這麼久,雖然沒有直接跟秦千里照過面,但他的風流事跡她卻知之甚詳。
他好、知風情的傳聞,早在花娘間傳開了,就連已經不太接客的花落水,偶爾都會提起他。
"有錢的爺們都是這樣,更何況他還是巡撫大人,更有理由這麼說了。"三十多歲的花落水,身材依舊保持得很好,風韻猶存。
她將歪斜了的發髻扶正,走到床邊坐下。"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今晚的收獲如何?"
花落水年輕時是女鏢師,愛上一個浪蕩成性的男人,她傾心所愛的男人不但整日流連在花叢中,欠下一的花債,最後還將她賣入青樓,從此她便對男人死了心,認定天下男人皆薄幸,與其讓男人玩弄,不如自己來玩男人,所以心甘情願委身在這里,成為一代名妓。
只是年華易逝,時光催人老,現在的她已經不復往日的風光了,會來找她的,大都是相熟的老客人,年輕的新客人幾乎很少點她。
想想也對,花同樣的銀子,誰會要一個年過三十的老姑娘伺候呢?
幾年前,在老鴇買進的一批年輕小泵娘中,她挑了年僅十二歲的白苑兒當義女,並且教授她武功,今日才不至於太過寂寞。
"收獲可大了。"
白苑兒甜甜的笑著,坐到她的身旁。"我把陶老頭的銀兩搜刮大半,回來時全散給了城北那些貧窮的人家。"她說得好不得意。
花落水扯顏一笑,拍拍她的小臉,"你呀,就是好管閑事,萬一被官府的人抓到,就有得你受了。"
白苑兒會當竊賊是出於意外,有一天白苑兒在花落水房里遇見個稍有一點銀兩,就粗聲粗氣對她不斷吆喝斥罵的客人,心里氣不過,等模清了對方的底細後,晚上就穿著一身青衣潛入他家,將他拳打腳踢一頓,還拿走了屋里所有的值錢東西,散發給附近貧困的百姓,從此鬼面大盜的名聲傳了開來,成為官府頭痛、貧民稱道的英雄人物。
而她也戀上了這種幫助百姓的正義感,便開始了夜盜的工作。
只是沒有人知道,鬼面大盜就躲在這送往迎來的青樓里,更萬萬不會想到,"他"竟然是個小泵娘,一個端茶送水任人呼喝的小丫頭。
"不會的,乾娘。"白苑兒撒嬌的搖著花落水的手臂,"苑兒這麼聰明,不會被抓到的。"
老天爺那麼好心,怎麼舍得她這樣的義賊被抓到呢?"對了,乾娘,你有沒有想過離開尋芳閣?"
看乾娘越來越不受人敬重,當女兒的心里也不好受。
"或許我可以再做一樁大買賣,幫我們倆贖身。"一再的順利得手,讓白苑兒有了以此為業的打算。
"傻丫頭。"花落水愛憐的捏捏她的粉頰,笑著搖頭,"乾娘早把尋芳閣當成自個兒的家,做了太多年的花娘,早不習慣外面的世界了。倒是你,苑兒,這里終究是個是非之地,最近嬤嬤注意到你出落得更為標致了,我想再不久她就會逼著你接客,你還是小心點好。"
"小心什麼?大不了我為自己贖身。"她嘴上雖這麼說,心里卻舍不下乾娘。
打出娘胎開始,她白苑兒就是人見人厭的娃兒,上面有十個兄姊,家里又是佃農,窮得連飯都吃不起,瘦弱的娘親卻一個接著一個的生,爺爺跟爹只好一再的把孩子送人。
年僅十二歲的她,被賣到了妓院,只因為這里的價錢好,可以讓爹多買幾袋米。對於這樣的家人,她早已不把他們當親人了,在這世上唯一疼愛她的親人只有乾娘,只有乾娘對她好,教她讀書識字,還教她武功,所以她舍不得離開乾娘。
如果乾娘一輩子要留在這里,那她也會留下來。
"真是個傻丫頭。"花落水輕嘆的模著她的臉頰,苑兒的孝心,她當然懂。"去吧,把巡撫大人的衣服拿去清洗,別再調皮了。"
"是,我知道了。"白苑兒抱起衣服,笑著離去。
"大人……大人。"
衙役連喚了幾聲,才把秦千里從沉思中喚回來,讓他猛然驚覺到自己是坐在衙門里審案。
"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次。"他示意陶晉明及林知府,再說一遍來意。
"是這樣的,昨晚陶員外家的金庫遭鬼面大盜洗劫,損失了大半的財物,這已經是近一個月來鬼面大盜犯下的第四樁案子。下官派出捕快盡全力捉拿,就是不見鬼面大盜的蹤影,所以斗膽想請大人批令海捕文書,命令各州、各縣的府衙,一起緝拿這名狂徒。"
秦千里抬了抬眉,鬼面大盜的事情他早巳听說了,只是沒料到他會令地方官府這麼頭痛。
"他的武功很高嗎?"
"不清楚,只是他出現的時間不定,有時候白天、有時候晚上,有時候出現在城東、有時候出現在西郊,讓人疲於奔命。"
說來汗顏,鬼面大盜出現已經一個月了,官府卻連正面也沒有踫上一次,全憑報案的人描繪出他的樣子。
"這麼神秘。"秦千里搖搖紙扇,揚起一陣陣的涼風。"這倒是挺符合'鬼盜'這兩個字。好,這件事情就交給巡撫衙門來處理吧。"
林知府喜出望外,能卸下這個燙手山芋是再好不過。"謝謝大人。"
"毋需多謝。"秦千里收起紙扇,目光直視著林知府道︰"屬下無能,是我這個巡撫大人的恥辱,你說我能不勞碌著點,自己出門抓人嗎?"事情都發生一個月了,卻連個人影都沒瞧到,林知府也真是沒用。"你查了一個月,可有所獲?知道鬼面大盜是何方人氏嗎?"
"不知道。"林知府答得很心虛。"他的行蹤飄忽不定,難以找到他的落腳處。"
"交過手沒有?"腳下功夫不錯,可不代表其他功夫也行。
林知府搖搖頭,"沒有,每次他出現的時間都不一定,既使是雨夜里也曾出現作案。"
"那有多大歲數呢?"
"也不知道。"
秦千里聞言,眉頭微微一蹙。"太離譜了,林知府,連多少歲數都不知道,那是男是女總不會不知道了吧?"
他這一個月都是在睡覺嗎?
听出秦千里口氣里的不悅,林知府急忙解釋道︰
"鬼面大盜每次出現,都身穿青衣,以鬼面具掩臉,所以是何樣貌、年紀多大、是男是女,實在難以得知。不過據調查,他把偷來的東西,盡數救濟災民和乞丐,所以很得百姓的愛戴。"
就是這樣才頭疼,因為即使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肯說。
"哦?"林知府的話勾起了秦千里極大的興趣,想不到這位鬼面大盜還是行俠仗義的義賊,那財物被偷的人皆是為富不仁的惡紳。
很好,這個鬼面大盜他很喜歡,無論如何都要見到鬼面大盜的真面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