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討厭莫無恨嗎?」
「我從未說過我討厭他。」
他並非對莫無恨有成見,只是不悅于他對妻子的一往情深,妒恨自己曾經得不到的感情,如今卻在別人的身上瞧見。
他曾經傾盡全部的心力想得到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心里只有她青梅竹馬的愛人,她為他痴、為他狂,既便是以為愛人已死,她依然不肯死心,也不願正視他的感情。
最後,是那份執著的真情感動了他,他終于放手讓她離去。
對他而言,放手只是讓他的心崩坍了一角,令他原本就清冷的心更加漠然。一直到趙嬣出現,她的嬌女敕、她的率性、活潑,重新喚醒了他的心,她讓靜寂的寒谷,再度充滿生氣和笑聲。
她的美跟姿君完全不同,姿君是恬靜、溫婉的,如今回想起來,他當初對姿君的傾慕,也許只是出于驚嘆吧,驚嘆她的出塵和月兌俗的氣韻。
但她從未像趙嬣這樣,帶給他溫暖跟快樂,令他情不自禁的想伸手抓住她的心,將她永遠鎖在身邊。
南宮白低頭看著躺靠在他懷中的可人兒,他不認為寒谷禁錮得住這只喜歡無拘無束的小鳥,有一天她終將展翅而去,屆時他的心將不只是崩塌一角而已,那將是徹底的毀滅,而他承受得住那種傷痛嗎?
二十六年來,從未開啟的心,一旦開啟就像洪水猛獸一般,奔騰得想止也止不住。
明知不可,卻已來不及了,早在他驚覺之前,這份感情已交付出去,收也收不回來。
而趙嬣呢?
趙嬣渾然不覺南宮白內心的掙扎,對他的疼寵和體貼,她只覺得甜蜜,少女芳心充滿了從未有過的歡愉。
「如果我想出谷,你會帶我去嗎?」她笑吟吟的問,背靠著他的胸,感覺到它的寬闊和溫暖,她不禁想知道他對她最大的包容度。
想知道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佔有多少分量?
南宮白沉默的嗅著從她發絲散發出來的幽香,靜謐的時光仿佛停住。許久之後,他才彎身抱起她。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願意為我離開寒谷嗎?」
在他抱著她走回寒館的路上,她撒嬌的將長發繞在他脖子上,輕吻了下他的唇。
他眸光深沉的一笑,「你在誘惑我嗎?」
她又吻了他一下,「只要你肯出去,值得的。」天呀!她愛上了他的笑顏。
這個英挺卓絕的笑,獨屬于她。
「你為什麼一直想出去?」
「因為無聊啊!」她老實的說,聲音清脆甜美。
也因為想知道父皇、母後跟皇兄的近況。
他們是否在找她?還是另覓了嫁給高麗皇帝的人選?
「如果我有法讓你不無聊呢?」他好氣又好笑,原來理由這麼簡單,是他想太多了。
「什麼方法?」她眸光一亮,好奇心頓起。
「學醫呀,我把寒谷獨傳的醫術都教給你。」
「什麼?我不要!」她一雙美眸睜得老大,尖叫著拒絕。
他大概不知道,書本對她而言,就像是一只只的瞌睡蟲,她只要一沾到書就睡著了。
「不要,我要出谷去玩。」
「等你學會了再說。」他許給她一個永遠無法完成的夢想。
忿忿澇
今天是寒奴、冰奴出谷買生活用品的日子,寒谷里雖然氣候溫和,可以栽種一些蔬果,但像米、雜糧跟布帛,就必須到天山下的市集去買才行。
他們一走進熱鬧的市集,就听到不少人在討論朝廷在抓刺客,並且懸賞十萬兩的事情。
「十萬兩?!朝廷從來沒有出過這麼多的賞銀,這個女刺客一定很厲害。」
「何止厲害,武功還很高強呢!不然怎麼會在一個月內將賞銀從一萬兩提高到十萬兩呢。」
「說得沒錯,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寒奴和冰奴一路走來,類似的談論聲不斷,不由得引起兩人的好奇心,走到張貼皇榜的地方,想一窺究竟。
懸賞通緝︰
此女名叫趙嬣,年方十七,京城人氏。夜闖深宮意圖行刺,膽大妄為,特令全國通緝,賞金十萬兩。
唯發現此女,一律不許傷害,必須毫發無傷的通知官府,連夜解送京城,接受御審。若膽敢抗旨傷害者,一律斬無赦。
寒奴和冰奴看到這張通緝文書,不禁詫然的面面相覷,不只因為上面畫的女刺客與趙嬣十分神似,還有那強調禮遇欽犯的語氣,令他們感到奇怪。
自古以來有哪朝哪代的官府,是如此保護犯人的?莫不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的強悍作風,有誰會嚴格命令,不許動欽犯的一發一毫?
「我早知道趙嬣不單純,卻沒有想到會是欽命要犯。」寒奴覺得自己被趙嬣天真爛漫的外表給騙了。
心思細膩的冰奴卻不這麼想,她覺得事情並不單純,但不單純的原因是什麼呢?一時間她也猜不出來,只是沉默的思忖著。
「我們得趕快回去,向谷主稟報這件事。」寒奴說走就走,連該采買的東西也不買了,轉身頭就要離開市集。
「寒奴,等一下。」冰奴一回神,立刻拉住他的手臂。「你想干什麼?」
「當然是回去告訴谷主,難道你想讓谷主繼續被趙嬣騙下去嗎?」寒奴對趙嬣並沒有偏見,但她搶了冰奴的希望總令他耿耿于懷。
如果沒有趙嬣,也許冰奴就能嫁給谷主了。
「你以為谷主會因為趙嬣是欽犯就放棄她嗎?谷主根本不在乎世俗的一切,你拆穿趙嬣的身分,只是讓大家以後不好相處而已。」
「那怎麼辦?」寒奴還是不服氣。
「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吧。」寒谷位置偏僻,少有人煙,只要趙嬣不出谷,這些人就永遠也捉不到她。
「你真的不想揭穿她?」
冰奴搖搖頭,「我跟你說過的話都是真的,我對谷主只有主僕之情,你就別為我再白費心機了。」
她的堅決燃起寒奴的一絲希望。「那我……」
「只有兄妹之情。」她的話如一桶冰水,霎時澆熄他眸子里的希望火光。「我們永遠只會是兄妹。」
「冰奴……」寒奴的心痛得揪緊,伸出手想撫上她冷麗的姿容,卻停在離她臉頰半分的地方,怔顫著不敢撫上,半晌後,他悵然的放下手。
「謝謝。」冰奴閉上眼楮,感受到他傳來的沉沉悲傷。
她知道他的情深、真心,但感情的事無法勉強,心不能愛上,她也沒有辦法。
「你……傷了我。」他絕然的轉身離去。
「對不起。」冰奴在他身後輕聲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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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捕文書已經發出去兩個月了,可是一直都沒有宣樂公主趙嬣的消息,太上皇跟皇太後失了游興,感到事態嚴重。
「怎麼辦?一直沒有嬣兒的消息,這可怎麼辦才好?」想到愛女生死未卜,皇太後就忍不住擔心的哭泣起來。
「你先別難過,沒消息未必就是壞消息,也許是嬣兒去的地方比較偏僻,還沒有人發現罷了。」太上皇不斷的安慰她。
「就是這樣我才更擔心,賞金從一萬兩提高到了十萬兩,每天送來像嬣兒的人那麼多,就是沒有一個真的是我的嬣兒,個個都是為了十萬兩賞金來訛騙的,這樣人人皆知的事情,嬣兒怎麼會不知道?當初設下這個局,不也是沖著她那不服輸、不願受氣的性子嗎?她要是知道我們把她當成刺客,甚至發出海捕文書緝拿她,只怕早氣得跑回來跟我們吵了,哪會像現在這般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的嬣兒鐵定是遭了哪個壞人的毒手,出事了……」皇太後抽抽噎噎的,哭得好不傷心。
妻子的哭聲听得太上皇一陣心煩,忍不住在大廳踱著方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