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紫蘿一如往常的抄著老夫人另外命人送來的《列女傳》,這是自上次婦德之書後,另外一部有關女子貞烈的書籍。
春花和秋月坐在外廳的圓椅上,嗑著瓜子飲著茶,大聲的聊天。
「我听說侯爺昨晚又在三夫人那過夜了。」春花說。
「什麼!」秋月故作驚訝的提高音量,眼楮卻悄悄的瞄向內房,細查動靜。「這已經是第三天了,看來侯爺很喜歡三夫人。」
「可不,老夫人派人去請了好幾次,讓侯爺到霓霞館來看看少夫人,可是侯爺卻一次也沒有來過,我看啊,侯爺一定是不喜歡咱們少夫人。」春花繼續捏造事實。
秋月也跟著加油添醋,「事情還不止這樣,听伺候二夫人的丫環說,侯爺待二夫人也挺好的,昨兒派人送了好多珍貴首飾過去,真是羨慕死人了。」
「可不是嗎?」
外廳兩名丫環的話一字一句都听入紫蘿的耳里,扎入她的心中,教她揪痛不已。
成親以來她何止一次幻想過他踏入這個房里,對她說出第一句話的情景,想象著他看到出自己時會有的反應,可是今天丫環們的話,卻叫她傷透心。
「為什麼?他為什麼可以連一次面都沒有見過,就如此對待我呢?」紫蘿低頭自問,奪眶的眼淚禁不住滑下,滴落在書上。
她自問人府以來一直循規蹈矩,從沒有犯過一丁點錯,可是他為何還是對她不聞不問呢?
為什麼?
無解的答案誰能來告訴她?
「哎呀,我說少夫人,抄寫的書給你弄濕了,這教我們如何還給老夫人啊?」突然,一陣震天撼地的尖叫驚醒了她,紫蘿忙擦干眼淚抬起頭來,一臉疑惑的看著驚聲怪叫的春花。
春花看她一臉不解,生氣的拿起桌上的《列女傳》,夸張的喝道︰「怎麼,少夫人,你還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麼大禍嗎?瞧瞧,你的淚水把這本書弄成這樣,上面的字都被浸糊了。這可是老夫人最珍愛的一本書,老夫人看重你才請你抄錄,你現在把它弄成這樣,不是要害死咱們嗎?」然後她又夸張的和秋月叫成一團,好像天塌下來般慌張。
她們的樣子嚇著了紫蘿,她蒼白的臉上更失了血色,連忙找出手絹要擦那本書上的淚。
「哎呀!少夫人,你這是干什麼,瞧你越弄越糟,沒人告訴你濕了的字不可以用擦的嗎?瞧,剛剛只是幾個字,現在可糊成一團了。」春花氣得直跺腳。
「對不起……對不起。」孟紫蘿只能不住的點頭道歉。
「對不起有用嗎?」秋月忿忿的推開她,跟著拿著書的春花走向門外。「走,我們找老夫人去。」
兩個丫環一離開,屋里只剩下茫然無助的紫蘿,鍬著一顆惶恐的心,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老夫人可能會有的憤怒,她就不由自住的打顫,心里害怕得要命。
「怎麼辦……該怎麼辦呢?」她喃喃自語的踱著步。
「紫蘿。」倏地,背後一道聲音叫道。
「啊!」她嚇了一跳,一回頭看見是當初送她來的蔣震天,才松了口氣。「是蔣大哥。」
「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蔣震天一眼就看出她十分不安,關心的低下頭看她,驀然發現那雙原本清澈美麗的眼瞳,此刻竟含著淚珠。
「發生什麼事?是誰欺侮你嗎?」
「不,沒有。」紫蘿連忙搖頭,回避他的眼光。「沒事。」她迅速的走到一邊,擦干眼淚。
雖然他是這個府里自己惟一認識、熟悉的人,但她不希望他知道她困窘的處境,不想讓人為她擔心。
但她這個說詞完全不被蔣震天來信,再笨的人也看得出她在說謊。
「你眼楮都哭得像核桃了,還說沒怎樣,一定有事。」他不死心的追問。
直率的他一點都沒有察覺她不想為人知的心情。
「說吧,一切有蔣大哥為你做主,除非你根本把我當外人。」
「怎麼會呢?蔣大哥你多心了。」無奈的,她只有將剛剛發生的事敘述了一遍。
听完之後,他無法置信的訝異道︰「老夫人不是這樣的人啊!一定是兩個丫環弄錯了。」記憶中的老夫人沉默寡言,鮮少細究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即使會管,也以鼓勵居多。
「但願如此。」紫蘿也不知究竟是蔣震天所說的仁慈老夫人是真,還是春花、秋月口中的老夫人是假,她只希望別引起更大的事情。
看出紫蘿依然忐忑不安,蔣震天安慰道︰「放心吧,不會有什麼事的,就算有,只要告訴侯爺一聲,請侯爺幫你做主就行了。」
「侯爺?」蔣震天說得理所當然,卻只讓紫蘿更感到一陣心痛,黯然的別過頭去。「我從未見過侯爺。」
「什麼意思?」蔣震天不解她的話。「你的意思是……你成親至今,從來沒見過侯爺一面,而侯爺也未曾踏人霓霞館一步?!」這太扯了。
近來府里有些奇怪的傳言,說紀軒寵愛兩名侍妾而冷落元配,原來是真的!
「太過分了。」豪邁直爽的他不由得憤慨激昂。「他怎麼可以這麼待你?我去找他問清楚。」說著朝門口大步走去。
人是他要自己千里迢迢從蘇州娶來的,現在卻如此的糟蹋,教他如何看得過去,「蟲口果不喜歡,那娶來干什麼?」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接來的人受這種委屈。
「蔣大哥、蔣大哥,請別這樣。」紫蘿追到外面想阻止,無奈他早已遠離,只剩下遠遠的一點身影。
「怎麼辦……怎麼辦?」紫蘿無措的喃喃道。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弄濕《列女傳》的事情還沒有解決,第二天中午,下人們又傳出蔣震天為了替紫羅討回公道,在蝶羽樓外守了一夜。
昨天下午,蔣震天從她房里離去之後,就四處尋找紀軒的下落,也順便探听了傳言的嚴重性。
當他得知紀軒真的沉迷在二房和三房的溫柔鄉中,逐漸淡忘了還有一位夫人的存在之後,滿腔的正義感令他怒不可遏,直沖到柳雙雙的蝶羽樓樓下,等紀軒下樓。
這一等,就等了一夜。
「侯爺。」隔天一早,當紀軒踏出蝶羽樓,就被等侯在外的蔣震天叫住。
「是你,震天,這麼早進府來干什麼?瞧你那樣子,大概一夜沒睡好吧!」紀軒好心情的與他談笑。
這樣好心情看在蔣震天的眼里,只有讓他冒火。「我昨晚就來了,一直等在外面。」
「哦!有什麼要緊事嗎?」他說著,邊往議事閣走去。
有人牛夜不睡,跑到他府里來守門,這倒是有趣。
「看來你是真的忘了。」難道都沒有人告訴他,還有另外一個人夜夜獨守空閨的苦等著他嗎?
真為紫蘿不值啊!
指揮使府里的人到底是怎麼待她的?
紀軒眉頭一蹙,「忘了什麼?」這人今天吃了火藥嗎?講話變得不對勁。「有什麼活就直說,別不明不白的惹本侯爺發火。」一早的好心情都快被他破壞了。
蔣震天腳步一快,攔在他的前頭,拉著他的手轉向遠處另一幢樓閣。「你看到那地方沒有?知不知道有一個縴柔可人的女子,為了等你,日日夜夜的枯盼?」打抱不平的怒焰在胸中醞釀。
紀軒終于听懂他在氣什麼,原來是為了孟雲湘的女兒。
一想到這件事,他的神情也跟著凝重。
不過孟雲湘的女兒關他蔣震天什麼事?值得他為此事生氣,而來頂撞他嗎?
「你認識孟紫蘿?」紀軒心生好奇。
「你忘了是你派我去迎親的?她雖然年紀輕輕,但溫柔善良,善解人意,一點也沒有其他女子的驕縱、惺惺作態,總而言之,她是個很好的姑娘,請侯爺別辜負人家。」一想起跟紫蘿相處的那段日子,她體貼動人的模樣,蔣震天就禁不住有些靦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