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多久?看見她上屋頂了嗎?知不知道她窺探到了秘密?
柳無言惶惑不安的注視著他。
「你在躲我。」這不是一句問話,而是肯定的憤怒。
她以為他知道了,誰知……
「你以為忙碌于帳房以及娘的身邊就可以躲開我嗎?別以為可以從我銳利的眼下逃走,我不會這麼容易就讓你甩開。」
原來他說的是這回事。她暗自松了口氣。
「我不過是今天比較忙,沒有跟你見面而已。」這也值得他大驚小敝?差點嚇死她了。「三爺找無言有事?」
她就像朵捉不住的浮雲,永遠讓人安心不下。「你應該了解我為什麼找你。」
「三爺的心思又豈是無言揣測得了的?瞧三爺的這身打扮,似乎是要出門。」他最近好像挺閑的,動不動就邀她逛大街。
「每次邀你都說沒空,今天是月中,帳房里的帳應該告一段落沒那麼忙了,可以跟我出去走走了吧?」他伸出手就想拉她。
「三爺別這樣,無言真的有事。」眼角瞥見蕭竹和蘇星遠遠的走來,她立刻羞赧的抽回手,垂首告辭。「如果三爺沒什麼事的話,就不耽誤你見老夫人的時間,無言先行告退。」
在他炯炯的目光注視下,她神情自若的轉身離去,就在她離去想走的同時,一道粉綠身影與她擦身而過。懷菁在听到他的聲音後,急忙從屋內奔出,沖入秦梵的懷里,一只手親密的抱住他的手臂。
「三表哥,你想去哪?懷菁也要去。」她絲毫不在意周遭眾人非議的眼光。
秦梵不著痕跡地抽回手,身體略退一步。「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嗎?」
「當然知道。」懷菁回答︰「剛剛在姨娘房里听到的嘛,你要找柳無言去玩,我也要去。」她撒嬌地又將手挽上,緊緊的纏住,不讓他再有放開的機會。
秦梵的眼底浮上一片冷色。
蕭竹見狀,知道主子生氣了,趕緊走上前護著心上人,「表小姐,你若是想玩的話,蕭某陪你如何?」
陵菁鳳眼一瞪,「誰要你陪了,你是我三表哥嗎?要你多事。」又是這礙事的人,真是討厭。
眼見秦梵青筋浮動,就要為這驕蠻姑娘生氣時,突然哎呀一聲,懷菁的身子霎時倒了下去,腳踝不知被哪來的飛石擊傷,腫了好大一塊。
「哎喲,好疼啊!」幸好旁邊的蕭竹及時扶住她,不然一定跌得很難看。「誰!是誰暗算我?」刁鑽的千金女怒目以睥。
在場斑手雲集,竟然沒有人看到這塊石子是從哪里射出來的,真是氣死她了!
秦梵莞莆一笑,剛好瞥見柳無言冷嗤神情,明了這是她的杰作。「沒有誰暗算你,只是一個天外飛石提醒你要安分點,別再吵著我們。」
言下之意是感謝這塊「天外飛石」,為他解決難題。
「三表哥--」懷菁氣結的咬著下唇,含淚忍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梵向蕭竹眨眨眼,命令道︰「真的那麼難過的話,就讓蕭竹扶你到房里休息。」他故意氣她,也給好哥兒們制造機會。
有此良機,蕭竹樂不可支的忙點頭,扶著懷菁站起來,抱著她快速的消失在長廊的另一端。
後面傳來眾人的輕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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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風高的夜里,正逢十五月圓日,一輪黃澄澄的明月照耀著一府的寂靜。
一條人影快速的在屋頂上閃掠,最後停駐在東廂老夫人的房門前,來人戳破窗紙先觀看一下里面的動靜,確定屋內的人已經熟睡了之後,再輕盈的推門而進,然後關上,動作敏捷的走到老夫人的床楊前,點她昏穴。
接著便是一陣翻箱倒櫃,像在找什麼重要文件似的,尋了好一會兒才終于在一個抽屜的夾層找到一疊信件。
那是老夫人思念兒子和媳婦時,取出來觀看慰藉的信件,秦梵曾不只一次叮嚀她要燒掉,但老夫人就是不肯。兒子、媳婦已經不在身邊了,她不能連可以思念的信件都沒有,所以她還是瞞著秦梵偷偷的留下來了。
「你一定要這麼做嗎?」黑色的人影走出老夫人房間時,月光下佇立的削瘦人影幽幽的問道。
她背對著對方,但那份清冷絕傲的氣質還是很容易被認出來。
冷衍收好剛拿到的證據,將它妥當的納入懷中。「復仇之望就在眼前,我沒有辦法假裝不看見。」
「但是你以前並不希望報仇,現在為什麼又不肯放棄了呢?」轉過身,柳無言很矛盾,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了。
「以前不要,那是認為沒希望,也不忍心看你把生命浪費在這里,但是現在有了機會,就不應該白白浪費;再說我食的是皇室俸祿,有這個責任跟義務幫皇上把郡主找回去。」
找回去,秦梵一家就完了。「皇上有那麼多嬪妃貴人,不會寵愛郡主太久的,不用多少時間他就會將郡主忘得一干二淨,你根本不需要這樣。」她還是想說服他。如非萬不得已,她實在不願與他動手。
「需不需要那得由皇上決定才行。」
「這麼說,你無論如何也不肯交出信了?」她口氣一冷,殺氣在空氣中醞釀。
「不錯。」冷衍的神情一樣肅冷,他也不願與她動手,所以身子朝後一縱,就想離去。
可是柳無言不想這麼放他走,身子一閃就追了過去。
「無言,別纏著我,你不會想吵醒所有的人吧?」
「不想吵醒人就把信給我。」她探手抓胸,想把信從他的懷里拿出來。
冷衍緊緊扣住她抓開衣襟的手,「你只是一時沖動,別做將來會後悔的事。」
「我若是現在讓你拿走了信,傷害到秦府里的任何一個人,那我才真會後悔。」
他愕然的望著她的眼楮,有點不敢置信,「你真的愛上他了?!」一直以為她只是被秦梵纏得受不了,一時的迷茫而已,想不到她清亮的眼瞳里滿是肯定的愛跟保護,那股不惜與他一戰的絕然氣勢,讓他真正了解到她的感情。
「罷了。」他閉目嘆氣,放開拙住她手腕的力道,任憑她將懷中的信抽走。
「為什麼?」雖然拿到了信,但她的眼眸里卻閃爍著不解。
冷衍一笑,以一種近似兄長的關愛眼神看著她,「或許你並不知道,岳父受傷時並不是當場死亡,他告訴當時正在向他急救的同袍,要他轉達自己對你的歉疚之意,他也不要我跟無霜為他報仇,要我們找到你並且照顧你。他很為自己的死感到光榮,因為能為保護皇上而死是身為武官的無上榮耀,他很高興帶著這份榮耀死去。」
「再說無霜跟我也希望你能得到幸福,在她善良的心里一直存著對你的罪惡感,她認為是自己的姨娘對不起你,拆散了你們父女;也是她奪走了你在家中的小姐地位,所以雖然只見過你幾次,卻始終對你愧疚,在心里當你是姊姊的尊敬著。所以只要能令你幸福的事,我跟她都願意為你而做。」
這是真的嗎?柳無言驚愕得不知如何反應。
她抓緊手里的信,以激動的水霧眼眸看著冷衍。親情的溫暖是她今生所乞求不到的,如今卻來得如此突然,教她幾乎不知要如何接受。
但是她心里卻知道,冰冷的雪山崩塌了,常年來的怨憤消散掉了,雖然還不是那麼容易在一瞬間就接納,但至少感受到了他話里的誠意,知道他們一直渴望傳達給她知道的親情。
「冷衍……」
「誰?誰在那里?」懷菁的房間就在老夫人隔壁,兩人的談話和打斗聲吵醒了她,披著一件外袍就推門出來看,一見到院中佇立的兩條黑影,當下嚇得倉皇的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