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程鈺擔憂叫道。
程勛左手按著胸口,微微蹙眉。
沈輕紅心疑方才出手是否過重,真想上前表示關懷。
「程姑娘——」
程勛卻挑起劍尖,阻止他靠近。
「我剛剛只是一時分心,不礙事——我還沒認輸呢。」
沈輕紅以復雜的眼神看她,默然。
程勛趁此空檔,再度將目光調向人群。
丙真,她沒有看錯。確實有一位頭系暗紅色絲巾的男子站在遠處。
那名男子似乎意識到程勛的目光,轉身就走。
程勛見狀,急喊︰
「慢著——」
那名男子並不理會,很快地消失在街口。
「程姑娘?」沈輕紅不明所以,台下的觀眾當然也看得糊里糊涂。
「沈輕紅,明日于此再與你一較高下,今日就到此為止。告辭!」程勛把話說完,心下立刻不顧一切,施展輕功追逐那名男子。
現場一片愕然。
「伯父,這——」沈輕紅一時顯得不知所措。
「勛兒究竟在做什麼?她追什麼人去了?」程民急道,心中難以諒解。
「伯父,我隨後觀視。」沈輕紅抱拳一揖,尾隨程勛的行蹤離去。
程民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阻止,無所措地任由他們兩個主角一前一後地離開了。
茫茫然看著底下這群滿月復疑問的民眾,誰來為他們兩人莫名的行徑作解釋呢?
哎,愁煞程民——
第三章
程勛四處尋找男子的去向,她朝大街小巷張望了一番,終于讓她發現那名男子。
瞧他似乎走進一間酒閣,她飛快地跟了上去。心想︰這男子的步伐何其之快,肯定是個習武之人。
走到了她意想的「酒閣」大門前,她愣了下,上頭一塊大扁額題著「萬月樓」三個字,她再仔細一看里頭的擺設,瞬間恍然大悟︰這里不是酒閣,而是妓院!
這教她一個清白世家的女子,如何敢踏入一步?
程勛當場愣在原地,心底暗罵︰好個臭男人,光天化日之下便來尋花問柳!偏我程勛欠你一份恩情,非報不可。
「程姑娘!」
沈輕紅的一聲叫喚喚回了程勛的神智。她斜睨他一眼,不悅道︰
「你跟來做什麼?」
「在下是想明白,方才程姑娘發生了什麼事?為何突然離開擂台?」他瞟了屋子一眼,心底納悶她為何要站在萬月樓門前。
「這不干你的事,快滾!」她雙眼直視前方道。
「在下憂慮姑娘的安危,不能離去。」
程勛猛地轉頭冷瞪他。
「我這一身的本事還需要你為我操心嗎?」
她接著又道︰
「我現在就要進入萬月樓,你是否也要跟進來?」
「這——」沈輕紅猶豫了好半晌,眼底有絲驚訝和不解。
程勛出于想避開他的念頭,于是臉不紅氣不喘,大大方方踏進了萬月樓。他微愕之後,也毫不猶豫跟了進去。
進了萬月樓不見有人上前招呼,整個一樓空蕩蕩的,著實讓程勛感到怪異。
其實沈輕紅早來過萬月樓,他們做生意人難免會到這些野鶯花坊來聚會商談,也因此他清楚萬月樓的規矩,是不會像其他紅樓一般招攬客人的。來到此之人得自上二樓,而後才會有女伶接待。
為避免程勛將他視為好漁色之徒,因此沈輕紅就當自己初入此地,一概不知情。
溫婉的歌聲自二樓裊裊傳來,程勛不知不覺受到歌曲中的雅致濡染,她輕輕地,一步一步踏上階梯,欲瞧究竟。而其身後的沈輕紅雖處煙花之境,但心頭想的,仍只有她一人。
二樓一群如花似玉的女子正圍繞著一個矮長的方桌而坐。她們個個清麗月兌俗,口中齊唱一首「臨江月」的曲子。其中一名青衣女子瞧見他們兩人上樓來,立刻盈盈起身,款挪蓮步上前接待。
她先一欠身,含笑柔聲問︰
「這位公子、姑娘,來到萬月樓不知想欣賞什麼伎藝?小青立刻為兩位安排準備。」
由小青的談吐舉止看來,萬月樓非同于一般的酒樓妓院。這里的每個女孩子似乎都很自尊自貴,也同樣地尊重別人。這給了程勛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仿佛有生之年未曾有過。
「我不是來欣賞伎藝的,而是來找一個頭上綁著暗紅色絲巾的男子。」程勛道。
「啊,姑娘說的是杜公子。」小青甜甜一笑。
「對!是姓杜沒錯。」
「那麼兩位請跟我來。」
「等等,不是兩位,我和他不是一道來的。」程勛接著朝沈輕紅冷冷道︰「你可以走了吧?」
他淺淺一笑,不作答而對小青說︰
「小青姑娘,麻煩你為我挑選一位會唱京曲的姑娘。我的廂房——要安排在這位姑娘的隔壁。」
程勛聞言冷冷不語。
「是。」小青點頭,隨後喚了一位唱京曲的小秦姑娘過來,才對他們兩人道︰「公子、姑娘,請跟我來。」
三人于是尾隨著小青到他們各別的廂房去。
萬月樓的廂房從外觀看來就像一座一座的半閉式涼亭,廂房繞著中庭而建,庭心是一池人造清湖,湖邊植有柳樹,雅意萬分。
這里實在不像紅樓妓院,倒似名人雅居。
程勛愈看愈感奇妙,深刻感受到萬月樓的與眾不同。
小青帶領她到其中一個廂房後,殷勤地為她倒了一杯香茶。
「姑娘請在此稍後片刻,小青立刻去請杜公子過來。」
「嗯。」程勛淡淡一笑,覺得小青實在是一位可愛甜美的女子,不僅人如此,聲音也如此。
小青微微一笑,款步離開。
程勛啜飲了一口芬芳的茶水,整個人心神都放松了下來,此時,她才感到胸口隱隱脹痛,這讓她的心情突然由好轉壞,免不了怒視那個始作俑者沈輕紅一眼。
他倒是很悠哉地听小秦姑娘唱京曲。
也罷了,只有怪自己不該分心,否則也不會中他一掌。
她于是就著窗邊的躺椅打坐調息,很快地就緩和了胸口的不適。
不知打坐了多久,程勛感受到一道斷斷續續的視線,她猜想這道視線定是來自于沈輕紅。
哼!有什麼好瞧的?她心想。
繼續閉目盤坐了一會兒,她又感受到來自沈輕紅緊盯不放的視線,于是不耐地睜開雙眼,才驚覺眼前不知何時已坐了一名男子。
她要找尋的那個人!
他居然可以無聲無息來到這里,而她絲毫沒有察覺!
看來沈輕紅的視線不過是提醒她,人已經來到她跟前了。
突然而毫無預警地看到眼前這名男子,程勛一時忘了該說什麼,她透過無形中一股平和的氣氛在打量他,而他靜靜讓她觀賞。
這名姓杜的男子頭上依然系著暗紅色絲巾,他的五官分明而突顯,眉宇之間有一股舒徐之氣。特別的是他擁有一對寧靜的眼眸,仿佛不管發生任何事情都移除不了的寧靜。他的臉龐有絲清瘦,褐色長發就像垂落在風中的柳葉般優美。
男子清澈的眼眸是看著程勛的,而她絲毫不感不悅或壓迫。相反地,她隱隱察覺自己喜歡他看人的眼神。那帶給她一種浸沐在和風中幸福與快樂之感。
這種感覺讓程勛想起了當時的少年。事實上,少年的模樣早在她的記憶中模糊了。保留下來的,是她與他相遇的美好回憶。
現在程勛凝視著男子,腦海理想的是少年依稀的模樣。不知不覺,她將他們兩人的身影重疊,看得出神。
兩人已沉默許久,男子于是率先開口︰
「姑娘找杜某不知所為何事?」聲音清潤,不高也不低。
她回過神,眨了眨眼。雖然沒有听清楚他說什麼,但大概可以臆測他的意思。
「我——」程勛驚覺自己還是打坐的姿態,忙把雙腳放下,道︰「在下程勛,想請問杜公子日前是否曾搭救一名昏迷不醒的女子?也就是我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