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一天到晚在血光里打滾的人會在乎這些嗎?」令狐存曦輕輕地斥責道。
「他不在乎我在乎!」顧憐影悲傷地抬起臉。「我再也無法對這些事無動于衷了!」
「你怎麼就這麼傻啊!」令狐存曦莫可奈何地搖著頭。「不過他也夠傻的了,老為你著想,要我就把你綁得死死的,讓你哪里也不能去!」
「阿狗哥,如果你要跟我說的是這些……」
「這些只是題外話。」令狐存曦揮手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嚴肅至極地望著她︰「有一件重要的事我必須提醒你一下,師父既然已經去世,我就是你惟一的兄長了,所以我必須讓你明白一件事。」
「什麼事?」顧憐影納悶地問。
「你絕不能讓顧家的三代心血斷送在你的手中!」令狐存曦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語氣肅然。
「什麼?!」顧憐影有些愣了,因為她怎麼也沒有想到令狐存曦要說的事竟是這個。
「小影兒啊,你听懂我的話了嗎?」令狐存曝隨便找了塊大石坐了下來,但眼光仍對視著顧憐影,等待著她的回答。
蟲鳴鳥叫在四周紛紛擾擾,但顧憐影卻完全靜默了。因為她在思索著這個她從未仔細思考的問題。
而等待了許久不見回答的令狐存曦,則再度開口︰「你好歹也回答我一聲啊!雖然師父不認我,但我還是一直把他當師父的。據我對他的了解,他一定不希望讓顧家三代的心血,在你之後再無留存。」
「你的意思是……」顧憐影遲疑地問。
「我的意思是,你必須生養子嗣!」令狐存曦直接把答案說了出來。
「我可以收個關門弟子。」愣了許久後,顧憐影才把自己腦中浮現出的惟一想法說了出來。
「萬萬不可!」劉于顧憐影的回應,令狐存曦表達出強烈的不滿。「只有流著顧家血的人,才能了解顧家所肩負的責任!萬一你收了個弟子,後來卻被壞人所利用,那顧家幾代人一定死不瞑目。更何況你又不是不能生育子嗣!」
「可是……」顧憐影不明白,那她該怎麼做才對呢?她早抱定了獨身之志,令狐存曦的提議她根本無法接受,也無法達成!
「師父雖然一身技藝,但他對你的教導有時並不一定正確。你要記住,你就跟我們大家一樣,是個尋常人,只是從事的工作不同,因此你可以跟任何人一樣,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令狐存曦語重心長地說。「小影兒,你比任何人都聰明,我相信你一定會想通阿狗哥的這番話的,只要你願意听听自己心里的聲音。」
又是一陣長長地沉默,許久許久後,顧憐影終于抬起了頭輕喚道︰「阿狗哥?」
「什麼事?」看到她終于願意開口了,令狐存曦眉開眼笑地回答,期待著她接下來的好消息。
「鳳五呢?」
「鳳五?別提他了!」想不到她一開口說的竟是這個,令孤存曦難得地煩躁了起來。
「他很忠心的,真的很忠心的!」望著令狐存曦,顧憐影便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冷臉心熱、刀子嘴豆腐心的人,那個跟她的阿狗哥似乎關系很獨特的人。
「我明白……我比任何人都明白……」
看著令狐存曦喃喃自語著離去的身影,顧憐影發現,或許,知道鳳五秘密的人,不止她一個……
在院中靜思許久的顧憐影,最終還是走入內屋、望著睡著後臉色已然較為紅潤的歐陽紹波,她總算放下心中一塊大石,知道自己不會再像前幾日一樣,就像個行尸走肉,食無味、睡不寧。
忘著歐陽紹波的睡顏,顧憐影回想著令狐存曦說過的話,心,開始有些動搖。
是的,顧家勘尸之術絕不能斷送在她的手中,因為為了研究這些,爺爺與父親花去了他們畢生的心血,若她隨意將它們交與外人,若這些不傳之秘被無恥之徒得到,那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因為當為惡之人都了解勘尸之術的精要,而刻意避開、隱藏可供勘出的殺人手法,那將大大加重仵作們的負擔。
可是……望向歐陽紹波,顧憐影的眼眸氤氳了起來,她帶給他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她絕不能再因為顧家的利益,讓他因她而受困——受困在世人的嫌惡目光之下!
但如果……一個想法在她的腦中漸漸成形,而如果她這個想法可行的話,或許對他與她,都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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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十日的細心照料,再加上自身堅實的內功根底,歐陽紹波終于可以下地行走,但顧憐影依然不放心地里里外外為他張羅著一切。不過這幾日來,隨著歐陽紹波的迅速復原,她的臉上似乎開朗了許多,再不像前幾日一樣悶悶不樂、若有所思。
「憐影,你就休息休息吧,這些我可以自己來的。」望著顧憐影又端了一盆水進來要為他擦臉,歐陽紹波接過毛巾,一手按住她的手柔聲說道。
「你……」望著被歐陽紹波握住的手,顧憐影的心突然怦跳了起來。
「別忙了,坐下來陪我說說話。」對于這幾日顧憐影的轉變,歐陽紹波知道必然是那天令狐存曦對她說了些什麼,為此,他的心中不禁對令狐存曦的好感多加了幾分。
因為經過這一段時期,他已看了出來,令狐存曦對顧憐影確實只有兄妹之情。而讓他高興的是,顧憐影的態度也明白揭示了這點,這讓他原本對令狐存曦的芥蒂全部掃除一空。
「你……再等會兒,我去做幾個小菜給你下酒。這麼多天不能喝酒,你肯定悶壞了。但你只能喝一點,不許喝多!」望著歐陽紹波溫柔的眼眸,顧憐影垂下眼簾,說完話後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因她就怕看了後,自己的心會丟失得更多……
凝視著顧憐影的背影,歐陽紹波傻優地笑了起來,心就像被陽光照著般暖意十足!
她總算不再拒絕自己了,總算不再將自己拒于心門之外,而願在這樣的夜里,與他促膝長談!
夜空下,沒有多少星光,顧憐影在灶房內小心地溫著酒,望著一旁做好的小菜,她的心,再也無法克制地撲通撲通急速跳動著。
她無法平靜,因為一想及待會兒將要發生的事,她除了慌亂還是慌亂!
畢竟,就算她再怎麼了解尸身與人體的所有髒腑,也無法更正了解男女間的床第之事。
是的,床第之事!
這些天來,她想的都是這些,如果……如果能夠延續顧家血脈的只有她,能夠承繼顧家勘尸之術的只有顧家人,那麼,她會盡自己所能去完成它!
而她明白,若世上有這樣一個人,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委身于他,那這個人就是歐陽紹波!
每當一想起自己即將會有個孩子,一個有著他爽朗性格、俊美容顏的孩子,她的心,就是那樣地滿足與幸福!盡避他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而她也不會讓他知道
因為這是她能想出不困住他,又能延續顧家香火的惟一辦法!
火光映著顧憐影的臉,使她的臉更顯嫣紅,顫抖著手,她悄悄地由懷中取出一個紙包,將藥粉倒入酒瓶中,然後一咬牙,端著盤進入了歐陽紹波的房內。
「紹波大哥,你……喝杯酒!」為歐陽紹波斟了一杯酒,顧憐影低著頭將它端至他的面前。「憐影……敬你痊愈!」
「你敬的酒我自然要喝!」在燭光下,歐陽紹波望著顧憐影粉女敕紅潤的臉龐以及流轉的眼波,整個人都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