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居然有這麼樣的事情發生……」沈蕾詫異伏我生離開自己以後的生活變化,這落差實在太大了。「我看到你寫給我的信……她懷了你的孩子,你們又如此相愛,我以為你們會過得很快樂。」
「沈蕾,對不起!」
只見伏我生突然捂住了臉,從口中傳來了模糊不清的道歉聲,「其實……她根本沒懷孕,我騙了你!」
「她沒懷孕?」
「因為當她知道我要和你結婚的消息時,她立刻要我在你們之中選擇一個。」
經過內心的長久煎熬,伏我生緩緩地說出了難堪的實情。「我知道你善良保守……可惜沒有什麼積蓄……再加上我那時候被她驚人的財富迷昏了頭,我必須要說一個讓你不得不放手的理由;而且你還很年輕,年輕就不怕找不到更好的對象,所以……所以……」
他說不下去了,伏我生雖然狼狽但是也算個聰明人,他虧欠沈蕾太多,而這事情一旦又再提起,只會留下更多的傷疤和心痛。
這一切,彷佛都被雷上爵所說對了。
男人的心思,也許只有男人才懂。
沈蕾對伏我生所說的話沒有太大的意外,因為雷上爵在她身邊的時候,已經替自己這份褪色的戀情作了最好的分析和注解,所以她一點兒也不覺得震驚了。
「我得到了報應……」伏我生放開了手,一張臉全是懊悔,「我舍去了主播的位置,和她遠走高飛的下場是淒慘的……」
她看著這個曾經深愛過的男人,然而她的眼里已經不再有愛,或是有恨,或是憂傷。
他完全毀掉了自己的人生,完全地把自己的命運賣給了墮落。
這個男人所謂的愛情,是建築在以自己享樂為目的的海市蜃樓;原來她一直以來愛的,是一個只愛自己的男人。
他不能同苦,卻樂于跟你共樂……幸好她沒有跟他結婚,幸好她沒有帶著這樣的不知情而跟他結婚。
她要罵他嗎?還是要打他?
那些以前壓抑在自己心里的愛恨情仇,曾經那樣盤根錯節地懸在自己的心上,讓她悶悶不樂;然而現在看到這樣的他,她卻已經一點也不想跟他計較了。
嗶——
就在伏我生跟沈蕾說完這些事情之後,只听見急診室的那一頭傳來了機器的哀嚎。
「怎麼了?醫生,她怎麼了?」
伏我生緊張的站了起來沖過去,大大的眼楮露出驚恐的神色,只見原本忙碌的醫護小組突然動作緩慢了下來,而那一聲機器的慘叫一直持續在寧靜的急診室里。
醫師從急診的床邊撤了下來,帶著口罩的眼楮透露出宣告曾彩裳死亡的消息。
「不——」伏我生慘叫一聲,彷佛宣告死亡的不是躺在床上的曾彩裳,而是伏我生本人。
他被這個殘酷的事實給打敗了,原本高大的他這時候軟弱了下來,膝蓋著地,發出了大力的撞擊聲;然而此刻的他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因為曾彩裳的死亡令他的打擊更大……
「她怎麼可以這樣就死掉?這太過分了!她不能就這樣把我丟下來!我的錢還給我,還給我你再去死!」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大步地邁向前,將原本躺在病床上的曾彩裳給一把抓起,臉部表情超乎常人想像的扭曲,大力地搖晃還有余溫的尸體。
「你給我醒來!賤人,你听到沒?給我起來!」
「先生,你不要這樣!」
于是原本剛剛還忙著急救的醫療小組現在忙碌了起來,開始拉扯瘋狂的伏我生,激烈的肢體動作之中,伏我生早就忘了曾彩裳的皮包,被他這樣搖晃之下,翻滾墜落,里面的東西灑了一地。
啪啦!
里面的私人物品原本就被伏我生給弄得一團亂,現在皮包弄倒了,所有的東西全見了天日,暴露出曾彩裳的秘密。
器官移植捐贈卡。
沈蕾一眼就看見了那一張剛剛被伏我生嗤之以鼻的器官移植捐贈卡,她的心跳加速了起來,這一張卡片,安安靜靜地被掃落在她的腳下。
「放開我!我要打醒她!」
「先生,請你放手!」
「我不放、我不放、我不放——」
只見伏我生仍舊激烈吶喊,雙眼怒睜,「我要她還我一千萬,那一千萬全部都是我的血汗錢耶!」
「快點叫警衛!」醫護人員雖一擁而上,但誰也攔不住瘋狂的伏我生,只得快點打電話求救。
嗶——
器械被推落地面,鏗鏗鏘鏘地響了起來,心電圖的機器不斷地發出單調的聲音,一堆人喧鬧的你推我擠,這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心煩意亂。
沈蕾像是一個無關的旁人,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畫面,但是她的心卻萌起了一股想法,這想法不斷地擴大成形,最後佔滿了她整個腦海……
器官捐贈卡。
曾彩裳。
雷上爵的眼楮……
所有的關鍵字都在沈蕾的腦海里面飛舞著,她知道這很瘋狂,可是她想試試看。
「伏我生!」
最後她奮力地扛著拐杖,一拐一拐地加入了混戰當中,努力地在人群里叫喊著他的名字。
是的,所有的事情都必須要試試看;不試,就怕連一線的生機都沒有了……
「伏我生!我問你……」她插入了激戰當中,手上的傷口被這樣的推擠弄得好疼、好疼。「曾彩裳有家人嗎?」
「家人?家個屁!她是酒家女出身的,就連她嗝屁的母親也是酒店小姐出身,是個父不詳的賤人。倘若她真的有家人,我找她家人還債就好了!」他怒吼,為了那失去的一千萬積蓄,他早已不把曾彩裳當成自己的情人看待。
「那你想不想賺一千萬?」
沈蕾提高了聲音,那聲音听起來是多麼誘惑的一句話,也是她人生里面最大的一次冒險……
「你說你要回美國?」
在劉天兒的公寓里,劉天兒杏眼圓睜,不敢署信地看著坐在她眼前的雷上爵。
「這怎麼可以?你現在眼楮這種狀況,我怎麼可以讓你一個人到美國去生活?」
雷上爵像是沒有听見劉天兒的反駁,仍自顧自地整理他的行李,一件件當初他親手掛上衣櫥的衣服,如今又要全數放回跟著他一起漂泊的皮箱里面。
曾經,他以為這一次回國,便是定了他這後半生的日子。
曾經,他以為這一次的回國,便是最後的歸宿,他不會再在那個充滿外國人的異鄉做一只漂泊的候鳥,但他卻沒有料到,當一個人踫了不能踫的愛情時,他還是注定了要漂泊。
「我在美國有一位攝影師朋友,我已經和他聯絡過了,他說他那兒有地方可以讓我住。」
「這不是問題,」劉天兒氣不過,一步向前,抓住了雷上爵的手。「你認為逃離了台灣,所有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你這是逃避的行為!」
「我逃是為了她好。」雷上爵握緊了手上的衣服,直到指間關節都泛白,拚命壓抑的情緒在劉天兒的怒吼之下,也跟著起伏了上來。
「我若追求她,到最後我的眼楮如果真的全瞎了,那對沈蕾就是一個負擔,這樣對她公平嗎?你覺得這樣兩個人相處才叫做幸福嗎?我看不見這樣的未來有何幸福可言!她現在會痛,但是以後她會感謝我在這個時候放了她!」
他當然希望自己能夠和沈蕾永遠在一起,但是他自知自己無法給沈蕾幸福,所以他要及早放手。
「你真的一點都不想留在台灣了嗎?」劉天兒見到他眼里的痛苦和掙扎,雖然還是氣憤,但也盡量地放柔了聲調,「你原本就在這兒土生土長的,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台灣,難道你一點也不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