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雪見路上女子大多穿著以藍色為底色,上頭繡有斑斕美麗象形花紋的衣裳,又听到漢語中夾雜著他們听不懂的變話,經上官無敵一番解釋,她才明白他們到了一處漢苗交匯的大村鎮里。
今日是市集日,大街及廟前廣場都是來湊熱鬧的人。
一路上,為家計拋頭露面的苗族女子不畏羞地兜售農產品,或是親手縫制的華麗衣鞋;凝雪與秋兒逗留于販售染花漂麗的手帕小攤,熱情的苗族小泵娘用僅會的漢語努力介紹她親手繡的手帕,盼客人掏銀子購買。
上官無敵一個不注意,一轉頭見不著凝雪及秋兒那跟屁蟲,慌忙在人海中尋找,擔心沖散于人群中的凝雪出意外。
好不容易發現那兩位正與苗族小販比手畫腳,討價還價的姑娘,他二話不說買下兩條她們中意的手帕,將她們帶離。
為凝雪花點銀子他當然樂意,可是就不明白為何得花銀子買給秋兒。
「吃飽了嗎?」上官無敵步回落腳的客棧,將手上的包袱擱下,見桌上的三菜一湯幾乎沒動,擔心得以掌覆上凝雪的額探探溫度。
沒發熱啊!但她面色看起來不太好即!
「我沒事,你別緊張。」凝雪疲倦的面容,是趕路趕出來的。「你去哪了,怎麼去那麼久?」將她們安置客棧後,他人就不知去哪忙。
「去打听一下這村鎮有無大夫,順道幫你買套衣裙,樣式你會喜歡的。」她的衣服舊了點,是該換件實穿的新衣服。
「謝謝。」她道謝。一路上她數不清自己道過幾次謝意,要不是由他陪伴、打點一切,她更不敢想象這趟尋醫旅程會多艱苦。
「咱們之間,不必這般客氣。」
溫柔的風吹綻凝雪的笑臉,她的笑靨讓他嘴角不自覺揚起。
上官無敵向店小二多點兩道菜,順便請他將湯熱過後,愕然發現身旁坐了一位女子。
「你何時坐在我身旁?」他神情驚訝,剛剛進來時怎麼沒看到她坐在旁!
「她一直都坐在哪兒。」凝雪好笑的解釋。
原本正襟危坐的秋兒見上官無敵瞠大眼看著她,立即彈跳般地站直,眨動招牌的無辜大眼。
「小姐、公子您們先用,秋兒不敢逾矩,待您們用完膳後,我再吃就行了。」她是他們買下來的,為人僕奴哪有與主子共桌的道理。
凝雪見她不自在的模樣不禁莞爾,明白她拘禮守分的心態後,覺得這姑娘十分懂事,但出門在外,她可不想身旁又多了位像桂月般的婢子服侍。
「秋兒,你坐下。」
「小姐,秋兒不能與您們同席的。」她怯聲回話,剛才是小姐硬要她坐的。
凝雪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擺出一位小姐該有的臉色。
「我要你坐你就坐。」店小二正好端來剛炒好的菜及熱湯後,她平聲續道︰「在你未找到落腳處前,你若執意跟著我就得听我的話;第一你必須與我同桌用膳;第二你可喚我朱姑娘或是凝雪,就是別稱我小姐,以上兩點很簡單,你做得到嗎?」難得板起臉色問人,不知有沒有達到她想要的效果?
「我……可以做到,只要小姐別趕我走。」她怯聲回應。
「你剛剛喚我什麼?」
秋兒臉色慌亂,趕緊改口,「不是小姐,我該稱您朱姑娘才對。」
凝雪滿意微笑,端起白飯,舉筷夾了一些炒三鮮到她的碗中。「快坐下,陪我一同用膳。」
秋兒看了上官無敵一眼,生怕這一坐會得罪這位從不肯給她好臉色的主子。
他似乎知道她的顧忌,瞧凝雪美眸含笑,他懶懶丟給羞怯的秋兒極淡的眼神。
「凝雪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事,你可以叫我上官無敵,若加上公子這敬稱詞我也不介意,這路上別拘禮,我不會吃人的,你大可放輕松點。」
秋兒聞言一掃頭上的愁雲,臉上揚起快樂的笑顏。
凝雪眼帶玩笑地看著她。「你直站著教我吃不下飯,還是站著吃比較好吃,那我也站起來用膳好了。」
秋兒將她的玩笑語認真當成一回事,坐好、端飯、持筷動作一氣呵成。
「我坐下吃飯就是。姑娘、公子,您們用膳,我才敢動筷。」她小小聲的話語得到席上兩人的認同,于是三位無聲動筷。
上官無敵笑意隱約浮現,見凝雪開心夾食咀嚼的樣子,覺得路上多了這位姑娘,其實也不賴。
雖然未查清她的來歷,至少她的存在幫了他們一點點小忙,多了她幫忙看著凝雪,他也能安心些。
JJJJJJ
江南氣候濕熱,加上這附近一帶的村鎮因前方有幾座高大的山擋去北方的凜冽寒風,即使天氣已入冬,但這里卻不像京城般寒冷。
月光下的夜色有幾分冷清,將影子拖得長長的,凝雪站于枯樹旁抬首望著明月,下意識取出收藏于懷的瓷瓶……
藥剩不到兩個月,最後她命運將會如何……
這段日子來,他們只要听到哪有名醫,便會不辭辛苦跋山涉水煎去求醫,即使她腳走得起泡,無敵不曾喊過一次累的默默背著她前進。
這一路走下來,他無所保留的深情,卻成為她最沉重的負擔。
「姑娘,夜深天冷您得加件外衣啦!」秋兒取來凝雪的披風為她披上。
「謝謝。」她輕聲道謝。
秋兒笑了笑,「姑娘不必客氣,對了,咱們住房後,怎麼不見上官公子的人影?」公子常常陪在姑娘身旁,為何今晚他將她們兩人丟在此,一個人不曉得去哪?
「無敵去幫我打探這附近可否有那位大夫的下落。」他知道她發變白後,不願面對大眾,便獨自去打听消息,打算天亮後,再帶她一同去找大夫所居之處。
秋兒明白地點點頭,又有問題要發問,「我很少見您將席帽絲巾拿下,太陽早就下山了,不怕曬黑,您可以取下。」她建議。
「我怕會嚇到別人,所以不敢。」這是她的顧忌,就怕舊事重演,嚇壞心無準備的百姓。
「都夜深了,該休息的人早就休息,沒人會瞧見的,您取下來可讓肌膚透透氣,臉色也會紅潤些。」她好心建議。
見秋兒期待的眼神,凝雪環顧四周,見客房都已熄火,她緩緩將絲巾掀上,取下席帽。
一頭半白柔亮的發,整齊盤安以一支桃花簪固定的簡單發髻,幾綹青絲垂落于耳旁。
看到秋兒訝異的表情,她自我揶揄,「我這頭發很搶眼吧。它就是我常戴上席帽的原因,畢竟這樣的發色,要人不側眼相看都難。」
自發變白的那一日起,大家異樣眼光的對待說不上已經習慣,但她仍把缺點掩蓋起來,不想看到別人的目光,以致自己難堪。
「不會的,這樣的您很好看。」秋兒衷心回話。
朱姑娘秀麗清美,舉手投足間蘊含一股貴氣,半白的青絲不損她的美麗,反而添加一股冷凝之美教人屏息,那眉宇之間掃不開的輕愁,更讓她像是誤落人間的仙女。
「可否問您頭發為何會變白的原因?」秋兒細聲囁嚅問。
「因為我體內有不好解的毒。」想起體內可能無藥可解的毒素,她不自覺握緊手上的藥瓶。「直到去年的冬未,我的發才開始轉白。」
「那您手上的瓷瓶是……」秋兒目光有異的盯著她手上的瓷瓶。
「續命之藥,我不能沒有它的。」
秋兒見她情神復雜的模樣,不敢再追問下去。
凝雪斂起感傷,嬌柔笑問︰「你跟我快兩天,有沒考慮到哪兒落腳生根?」
「難道姑娘嫌棄秋兒?」
「沒有,只是我有要事在身得往南尋醫找藥,你長期跟著我的確不便。」她臉看那張臉色灰色慘敗的姑娘。「我的家鄉在京城,而你是江南人,要適應北方的氣候較困難,要不然這樣,我親手修封信,你順著上頭寫的地址投靠原家茶園,當位以采茶維生的姑娘,我再請原老爺為你指一樁親事,在丈夫的庇蔭下,你後半生的日子才會過得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