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石夫人為她添購的衣飾,足以讓一戶平常人家過兩、三年的日子。
唉,這就是富貴人家的悲哀,讓華麗景況蒙蔽了眼,看不到貧苦人家的清寒。
愛里人各忙各的,她趁眾人不注意之際,獨自到街上逛了逛、吃點道地的小吃後才回府;原本想到采石樓纏人,卻見吉叔捧著卷宗比她先一步進樓,又瞧見石伯父與臭石頭于門前談事,她便作罷此意,繞道回房。
石府是全國知名的書冊出版地,旗下的刻工、印刷工皆是能手,加上府里出了位以版畫揚名的京華傳奇,在學術繁華的時代,石府家業當然蒸蒸日上,財富以倍數成長。
忙歸忙,但她不想獨品孤寂。
冬晴無聊地把玩妝盒內的珠寶,忙碌的府里讓她好幾日未曾與臭石頭共享午膳。
太多事情橫亙在他們之間,縮短他們相處的時光。
「唉!」她氣嘆得又深又重,這時才明白自個有多在意他。難道認真愛起人,體會到感情後,心頭會是這般甜甜酸酸的嗎?
她是名平凡的姑娘,也盼最平凡的夢想,希望心上人想著、念的都是自個。她即將嫁進商賈之家,倘若「商人重利輕別離」的事有一天不幸發生在她身上,她一定會傷心死的。
冬晴眉一皺,氣自己胡思亂想,氣自己對他的不信任。
這時,一名丫鬟驚慌失色地奔進她房里。
「有什麼事嗎?」她不曾見過這位面生丫鬟,新來的吧?
丫鬟朝外左右張望後,低聲道︰「小姐,您為人親切,全府都歡迎您成為大少夫人,可是我剛才听到夫人……呃……」
「麻煩你一次說完。」她心事重重,此時不宜吊她胃口。
「剛才我听夫人說,西安的舅老爺有意親上加親,表小姐會與你同日嫁進府里。」
冬晴笑應,「這是好事啊,二少爺的意思如何?」她還咒過他娶位麻臉姑娘當媳婦,這下子便宜了他。
「表小姐要嫁的不是二少爺,是大少爺啊。夫人說,您們進了門,不分大小、平起平坐。」丫鬟抬起眼,「表小姐畢竟是——呃!冬晴小姐,您去哪兒?」頭一轉,只見冬晴步伐急快早跨出門,虎虎生風教人退避讓路。
丫鬟浮現詭異笑意,撕下人皮面具後竟是張美艷的陌生面孔,「目送」冬晴進采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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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晴怒火中燒。
他一次娶兩個怎麼沒人告知她,僅對她刻意隱瞞?!
她站在采石樓門前,忍著淚水仰望二樓的窗。
懊不該進去問個清楚?若事實是真,到時她該如何處理紛亂的心緒,或是一走了之?
當冬晴站于門前猶豫該不該進時,正要出門找心上人談情說愛的石禾謙,驚喜她就站在他面前。可否解釋成他們心有靈犀啊!
「你站在門外多久?」他呵笑親昵地攬上她的縴腰走至二樓。
倒茶、遞上裹月復的甜餅,動作一氣呵成,他取下面具靜靜看著她。
明知冬晴有心事,他貼心不出聲打擾,順手整理桌上的卷宗,很有耐心地等她開口;只是他處理好雜亂的桌面,她仍皺眉不語,反常的模樣令他擔心。
「是不是怪我近幾日忙到沒空理你,才不與我說話?」石禾謙討好地拉拉她的手,指月復輕撫她掌心的厚繭,臉龐泛著柔色的笑意,「你也曉得,我有責分擔阿德肩上的重擔,交付事宜多而雜,還得了解與那些顧客舊有的合作內容,太忙冷落了你,但我保證往後午膳必定與你同用,你大人有大量,別生氣了嘍。」
他彎身賠罪的樣子與冷淡沉穩和外人應對的模樣,簡直是天壤之別。
冬晴因他誠意的模樣,態度軟化,心思再轉至惱人的消息,笑意盡失地別開臉。
「你是怎麼了?」被她纏慣,耳邊總繞轉她歡聲笑語,如今她卻一句話也不說,是不是他做錯什麼,惹來罪受?
她背對他,垂下小臉,徐緩啟口,「我想問……石府是不是與沈家有、有婚約?」
「有啊。」那是娘與舅舅間的戲言,他們小輩鮮少見面,兩人之間僅是兄妹的情分,對于成親一事絕口不提,以免雙方家長熱勁一來撮合好事。
他爽快的回答令冬晴不自覺手握成拳,心里沉重仿佛受到極大的不尊重與委屈。
既然有,為何跳過不提?!為的是什麼?
「你怎麼曉得這件事,是表妹告訴你的?」石禾謙好奇追問。
「我就是知道!」她平緩語氣里听不出任何情緒,微側小臉目光一沉,「你出身書香世家,當然要與知書達禮的秀氣小姐結為連理,哼!」
石禾謙一頭霧水,與他將結為連理的姑娘是她,哪來的秀氣小姐?!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不可以說清楚點?」他整天忙于公事與版畫進度,心疲力憊實在無心去猜女孩家的心思。
「我本以為你與其他男人不同,一生只愛我一人,但三妻四妾是男人最最最可惡,你竟是這般的人!」冬晴深深吸口氣,平緩沸沸怒火,續道︰「我想,我們的婚事需延後。」
石禾謙不接受,悶聲問︰「為什麼?」他不去追問她無中生有的指控,只針對婚事延期一事而動怒。
「我需要好好想清楚我們之間的一切。」她的心好亂好亂,再說她是個胸懷不大的女人,容不下有人與她分享屬于她的愛情。
他的冬晴總是以笑對人,未曾看過她冷漠的眼神,難道——
「你後悔六年前的誓言?!」他試探問,壓抑胸口的怒火。
她搖搖頭,她心亂如麻不想開口。
「龍冬晴,你心里到底有沒有我?!」
他突如其來的大聲量,激起冬晴的壞脾氣。
「有沒有又關你什麼事!反正我不秀氣、不溫柔、不體貼,樣樣比不上大戶人家小姐,連人家的腳指頭都比不上。」她語帶哽咽,無畏地立在他面前續道︰「別人總認為你文質彬彬、謙和有禮,其實你骨子里與其他男人一樣,壞得透徹;你脾氣陰晴不定、太難捉模,嫁給你的姑娘會很慘、很慘、很慘!」她出氣重聲道。
冬晴道出她所熟知的石禾謙,但兩人皆在氣頭上,一個說得沖、一位听者有意,分離兩顆相依的心。
「這是你對我的評價?」連用三個慘字,難道嫁給他真的有那、麼、慘!
「哼!」她雙手負胸,不賞臉地別過臉。
既然如此——
石禾謙取出收藏于懷中的銀鎖片,重重放在桌上,轉身背對著她,「我本以為甜美的你是我這輩子最美好的伴侶,看來是我痴心妄想。」他心痛地閉上眼,「就當六年前的承諾是句戲言吧。麻煩你離開,我需要清靜好平復我的心情。」
瞧見銀鎖片,他們的定情之物竟要還她?!
冬晴驚心才發覺剛才用話及語氣似乎過分點,看他受傷的背影正想啟口說話挽回時,石禾謙冷聲再說一次——
「麻煩快離開。」
「我……」
「給我滾出去!」
沮喪與難過教冬晴好生難受,听見冷言冷語趕開她,心頭又怒又氣,腳一跺,抓起銀鎖片咚咚咚沖下樓,猛力甩上門跑出采石樓前院後就停步,蹲,雙手掩面放聲大哭。
她要回家、回山谷,學初月躲在谷里永不出來。
但,她能瀟灑坦率無視投注的感情嗎?回谷後會不會與初月一樣思思念念最在意的事?
討厭、討厭、好討厭這復雜難收的感覺。
第九章
愛里依舊忙碌,辦喜事的氣氛驟然消失,連石府老爺夫人都不敢提。
早膳、晚膳全家人再忙都會圍聚歡笑同食,如今皆會缺一人,不是石家大少爺,就是未來的大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