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惶失措來不及伸手時,眼看繡畫框架落地將碎,離它最近的沈念芬一個快移,伸掌一翻,俐落將那即將落地的畫框接住,並放回原位。
避事大娘見繡畫無恙,重重呼一口大氣。這是老板娘親手繡制的精品,若有個閃失,她真不知該如何交代。
「沈小姐,真謝謝您。」她慎重道謝。
「沒什麼,舉手之勞罷了。」沈念芬淡笑回應。
驚嚇一過,眾人又為裁剪新衣之事忙著,冬晴面帶微笑應付石夫人的熱情,還得分心與她同年的沈家小姐討論布料合不合適,談笑間盡是女兒家話題。
只是在冬晴瞧見沈念芬救起繡畫那一刻後,卻無法再像往常般毫無戒心對待她。
罷才她使出那手法,巧勁與力道下,卻暗藏武功。她一位嬌滴滴的富家小姐怎麼會武術?
「冬晴,你看看這輕盈的雪色紗布好不好看?」沈念芬輕快喚著她,喚回她思考的神智。
「呃——好看,罩在裙外走起來有種飄走雲端的感覺。」
「這種感覺像仙女對不對?」她喜孜孜道。
冬晴淡笑回應。
像念芬這般知書達禮又有點像鄰家女孩的姑娘,怎麼可能?但眼楮所見,她又不得不信。
是不是她……太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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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府主子們的起居院落安詳清幽,冬晴正于廂房外檐前欄桿下專注于手上的工作。
「沒想到你人會在這里。」石禾謙一身青藏儒裳,戴著老舊的面具向她走來。
她活潑好動,閑來無事就會吵著吉叔要些事來做,今日卻反常乖乖待在院里。
「沒地方可玩,當然在房里。」她懶懶回話,也不想想她無法隨興出門是誰害的。
瞧她正忙著,他好奇來到她身旁,瞧她手上是他特定用來刻畫的木板。
「你刨著白楊木板,有何作用?」他不怪她不告而取,倒想了解她拿木板的理由。
冬晴眨眨眼,嘴角漾起神秘的笑容,「等我做好,我再告訴你。」時機未到,到時他看見成品會歡喜好一陣子。
芳甜的馨香味淡淡地自她身上飄出,那抹甜蜜輕柔如笑容,像糖又像泓清甜的泉水,更像張魚網般漸漸收攏住他的心,緩慢接近彼此間的距離。
千絲萬縷的情緒纏上他的心,教石禾謙痴迷看向眉宇間盡是愉快的冬晴。
事隔六年,她又出現在他的面前,她的花容月貌令他感覺自卑,雖然他的丑貌已經無法恨誰,卻私心希望他所重視的人別在意他的容貌,以最真最誠的心,換得他想要的友誼。
然而,冬晴無視他的美丑,無論他強硬拒絕她接近的態度,她始終不氣餒地巴緊他,使他不得不習慣她的存在,感受到逐漸修復的昔日友情。
這位唯一不怕他的姑娘,她一名女子單身在外,他不免對她多加關照。
他承認,他對她極為特別。
瞧冬晴刻得用力又辛苦,石禾謙好心詢問︰「要不要我幫你?」生手技巧拙,哪有他刻得順手又好看。
她拍那只伸過來好事之手,嘟嘴輕斥,「別多事啊。」
好心幫忙卻被她罵為多事,這名不知好歹的姑娘!
既然嫌他多事,他不再多語靜靜看她與刻刀與木板搏斗樣,見挑起的木屑彈上眼角迅快眨動羽睫的可愛模樣,面具下流露笑意。
最終,還是他出聲提醒。
「你執刀手法錯誤,一不小心會傷到手的,要不要我示範給你看?」他好聲好氣客氣再問,擔心她力道拿捏不妥,傷到手就糟了。
冬晴放下刻刀,目光睨向他,「我習慣游山玩水,更不是嬌養深閨的姑娘;大傷小傷我受得起,別瞧扁我、更別看輕我。」
受過教育的富家少爺喜愛嬌柔可人、能詩能畫、秀氣溫柔的姑娘,這點她很早前就有此認知;他少說也認識她幾年,深知她的爽直明快個性,永遠無法與「縴弱女子」四字畫相等,為何他老看不開這一點?
石禾謙目平含笑,「我從未有看輕你的念頭。」
在他眼底,冬晴是位自立自強、頂天立地的姑娘家,有時看見那縴細卻又堅強背影,讓他覺得自個永遠不及她一半的勇氣。
得到何時,他才能跨過心頭那道火牆,踏入人群?
或許,這事永遠不可能……
冬晴見他多愁的眉宇,放下木板與刻刀,臀部輕挪、挪近兩人間的距離,「我明白你從未看輕我,見我行為不得宜,口頭上難免會念幾句。天氣熱,院落里只有咱們倆,你取下面具透透氣啊。」
石禾謙搖頭。
她雙手輕捧住他臉上老舊又沉重的面具,聲調愉快續道︰「大家都很忙,不會有人會來的,取下來吧。」
他來不及出聲制止她取下面具,就在面具離面、移開瞬間,他眼底映入那張笑靨燦爛如花的嬌顏,心口有種收緊的感覺,呼吸愈來愈不順。
怎麼會這樣?!
在他試著解讀心胸突來的灼熱感前,冬晴的手輕柔如絮撫上他左臉的傷疤,撼動他整個心魂,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張笑顏。
「你……為何不怕我?」石禾謙聲調微微顫抖。
這問題他問好多次喔。
冬晴不厭其煩回答,「為何要怕?我不是說過天底下最可怕的是人心,那才教人怕,你人好,我怎麼會怕你!」
「我這張臉,人見人怕啊。」
「人面獸心之人多得是,我不太在意美丑的。」
「但——」
「別但但但的,」她雙手鼓勵似地拍拍他的肩,暖暖一笑,「你是京華傳奇耶,對自己有點信心好不好?」
石禾謙發覺周遭的風似乎停止,在她溫和似水的雙翦里,他察覺心神如踏上雲端有著不實在感,卻又甘心迷戀她溫柔的笑顏中。
甜美可人的她,仿佛晨曦來臨時綻放的朝顏啊!
這時,一抹女敕紅的身影,小跑步步進冬晴院落,朝她廂房前進。
沈念芬手上拿了兩個扎得實、漂亮的風車,「冬晴,我買了好玩的玩意,你——」她瞬間住嘴,臉兒微紅。
冬晴雙手擱在大表哥肩頭,她雖然僅瞧見大表哥側臉,但由他那心醉神迷的模樣,想必他們之間必有事發生。她為自個突然闖進有情人的天地感到抱歉和臊意。
「念芬,你去外頭也不邀我一同去!」冬晴像只鳥兒輕快來到她面前,接過一只五彩風車,「見你誠心認錯的份上,風車我收下,下回有好玩的記得找我。」
「小女子謹記在心。」沈念芬故作恐懼地回話。
兩位姑娘相視好會,隨之嬌笑成一團。
「曉得我悶也不邀我出門走走。」冬晴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坦白從寬,說,你到底有何事一大早就出門?」
她輕搖頭,「只去辦點小事,見街邊兜售風車的老婆婆風車做得好看,買兩個回來。不然這樣好了,等會咱們到魁星閣用膳,我做東。」
冬晴把玩風車,「別那麼認真,跟你開玩笑的。」
天上的浮雲微遮高掛的日陽,和風輕柔令人一身清爽。
「今日天氣不錯,咱們出外走走吧?」沈念芬建議。
「才剛回府又要出門,一來到京城,你倒野了起來!」富家小姐一離家,就像飛離籠的鳥兒,大玩特玩。
初見到念芬,以為她是位守分守禮的小姐,原來在禮教束縛下,她仍保留女孩愛玩愛熱鬧的性子。
唉,大戶人家的女兒最可憐,樣樣皆受限、事事不能做,沒半點主張;還好她不是,才能輕松自在過日子!
冬晴一想到自個的好運,忍不掩嘴偷笑。
「女孩家不能套上‘野’,你想害我嫁不出去嗎?」沈念芬微怒責罵後,微偏頭看向冬晴正後方的石禾謙,「大表哥,听說城外翠泌園……啊——」話說一半,她驚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