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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紅葉 第8頁

作者︰梓昕

以衛涵的輕功他當然可以直接從他們的頭頂上越過去,但他沒有,他身形略緩了緩,似乎遲疑了一下,然後瞬間轉過身往另一條人跡稀少的街奔過去了。

他不想傷害無辜的人。慧嬈心里一緊,突然間覺得自己玩得有點太過分了。

如果他過去,那條狗追過去的時候必定會把板車沖開,也許就會傷到車後面的兩個人,尤其還有一個是孕婦。在他轉身的時候,慧嬈清楚地看見了他的手臂上,她以為很輕微的那個傷口里流出來的血已經染紅了他的半個衣袖。

頓了頓,她突然提高聲量不知向誰喝了一聲︰「去!保護好他!」

從她身後的院牆里瞬間躍出來四個黑衣人,身形如電地往衛涵走的那個方向追了過去,只是片刻就消失了蹤影,快得幾乎讓人以為他們只是一閃而過的幻影。

有馬蹄聲由遠及近,一輛馬車拐出大街向樹下奔了過來,「上車!」趕車的人抬頭向她喝了一聲。

她也不猶豫,一縱身直接從樹上跳了下去,被趕車的人接住穩穩地放到身邊坐下。

「怎麼是你?」趕著馬車過來的居然是塵昊!

「公主是從我紫雲淨壇走的,我當然要確保公主的安全。坐穩了,我們繞到前面巷口去接衛涵!」說著,韁繩一拉,馬車立即調了個方向。

「他,不用去接他,他應付得來的……」慧嬈小小地吐了下舌頭。有她的四大護衛在,那一人一狗能動得了他才怪!

塵昊笑了笑,像是不以為然,卻也沒有再說什麼。

塵昊的時間算得很準,馬車停到巷口的時候,衛涵剛好沖出巷子。

「上來!」塵昊低叱一聲。

衛涵只愣了那麼短短的一瞬,就立即縱身躍上了馬車。

「真是有膽識,居然挑上了‘犬神’來活動筋骨。」塵昊頭也不回,不咸不淡地冒出了這麼一句。對衛涵他可沒有對慧嬈那麼客氣。

衛涵只想苦笑,「不是有膽識,是,不知……」衛涵看了看從前面進到車廂里來的慧嬈一眼,沒有把「死活」兩個字說出來,「我以為你這修行之人的嘴不會這麼刻薄的。」他這個時候才有時間來處理傷口,他也知道,他流了不少血,「快一點趕回紫雲淨壇去,最好是在我的血流光之前。」

「有這麼嚴重?」慧嬈從剛才就一直在看他的傷口,听到他這句話,吃了一驚。那看起來真的只是個不算嚴重的擦傷,但不知為什麼就是在不停地出血,浸在他的白衣上看起來分外的怵目驚心。

「傷口不嚴重。」听到她的話,衛涵居然抬起頭沖她一笑,淡淡的、帶著安撫意味的笑容。隨著他那一笑,有一種特別的寧靜從他清澈的眼里泛起來,看得她有一瞬間的失神,「只不過,我的體質和一般人不太一樣,一旦流血很不容易止住。」他已經動手封了整條手臂的穴道,但目前看起來作用似乎不大。

「啊!」慧嬈有點發愣了,她沒想過事情會這麼嚴重,「那要怎麼辦?」她似乎……做了一件自己一定會後悔的事情。

「我不知道,我幾乎沒有受過什麼外傷。」衛涵的聲音听起來倒不怎麼著急,「所以我說先回紫雲淨壇再說——」

「掃葉居里有你的外傷藥嗎?」前面的塵昊顯然一直在听著他們的對話。這時候突然插了句進來。

「沒有。」衛涵回答得倒是干淨利落。

「沒有你回去有什麼用!」塵昊回過頭斜他一眼。這小子真是被衛祺保護得太過火,簡直和白痴沒兩樣了!他勒住韁繩,一個閃身也進了車廂里,「為什麼每次我都要遇上你出狀況,還非得要救你不可?」塵昊不耐地低語一句,「想要止血的話就別怕痛,現在我只能用野蠻的法子了。」

「我去趕車!」慧嬈自告奮勇,「快點回紫雲淨壇沒錯的,至少金創藥一定是有的。」她也不等兩個男人回答,已經自己出去了。只听到「駕」的一聲,馬車居然真的開始前進了。

「忍著點啊!」塵昊一只手運上功力毫不客氣地按住他的傷口,一只手利落地從衣服上撕下兩條衣帶,然後在他手臂的傷口上面一點的位置狠命扎緊——既然傷口自己不能結痂,那就只有阻斷血路了。衣帶深深地勒進了肉里,而塵昊顯然還沒有停手的意思,繼續地在往上纏。雖然衛涵痛得直皺眉,但也的確是有效果的。出血果然開始緩和了。

「你知道公主有四個護衛吧?干嗎這麼拼命?」知道他一時死不了,塵昊也就停手在他旁邊坐下來,頗有些不以為然地低聲問道。這人腦子里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

「不知道。剛才他們追過來我才猜到他們可能是公主的護衛。不過,我也發現公主是故意挑事——她懷疑我。」因為失了不少血,衛涵的臉色稍稍有些發白,但仍然是那樣輕塵不驚地笑,「公主很聰明。」

「你實在不是個成事的人。心腸太軟的人通常早死。好人都不長命,禍害才能遺千年。」他沒有衛涵的寬容和看得開。他一直跟著他們,親眼看見慧嬈是怎麼惹出這場亂子的。如果換作是他,被慧嬈在飯館里那樣一鬧,他絕對不是直接點她的啞穴把她拎走,就是干脆揚長而去。他沒有時間和精力來陪小泵娘玩游戲。

「你不是說我日子不多了嗎?就算做了禍害我也活不了千年。」衛涵居然笑得很輕松,「也許她的做法有點過分,但出發點並不過分。而且,我也看得出她後悔了。否則,她不會自願跑到外面去趕馬車的。」在他看來,這位十七公主也就是個機敏、聰慧,但卻被人縱容得稍稍有些任性的孩子。

「呵,但願吧!」被強行阻斷血脈的時間不能太長,塵昊開始動手替他解開。有點譏誚地冷笑一聲,不再說話了。

其實,他自己也不太對勁。從衛涵出現在京城開始,他就對他投入了過多的關注,不管是出于什麼樣的目的。

不,或許早在衛氏一族看到衛涵和衛祺並肩出現的時候,他的心里剎那間騰起的,就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

那兩個都是風一樣清逸,水一樣空靈的男子。他們肩上明明都壓著沉重的責任,卻仍然可以笑得干干淨淨又無比淡然。他們之間,有一種根本無須言傳的默契和感情,像手足,又像是親密無間的伙伴。

他們相互扶持,相互依靠,甚至連衛祺身邊那個女孩子,也未必能如衛涵一般了解衛祺。他們一直都站在旁人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牽引著衛氏一族的一切,辛苦,並且只有彼此才最懂對方的辛苦。

看到他們的那一刻,塵昊忽然間發現,原來,這些他的世界中從未有過,也不可能有的東西,他其實也在內心深處渴望著的。

塵昊很低地嘆了口氣,更低地說了一句︰「衛涵,你知不知道,你其實很幸運?」

他只是在自語,但衛涵卻听到了,並且閉目一笑。

回到掃葉居的時候,子岑看到衛涵那一身的血自然是叫得比殺雞還恐怖。等到找來大夫處理好衛涵的傷口,已經接近酉時了。

慧嬈一直沒有說話,就坐在一邊若有所思地看著眾人圍著衛涵團團轉。直到錦心提醒她該回宮了,她也就那樣一言不發地上了轎。

「公主——」隔著轎簾觀察了她很久,錦心終于開口叫了她一聲,「公主在想什麼?」

「錦心……」慧嬈的目光依然直直地落在前面的轎簾上,「我做了一件很過分的事,現在我後悔了。你說,我該怎麼辦?」她的聲音低低的,含著淡淡的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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