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藏寶圖?就是那害你被師娘誤會的──」
「沒錯,就是它!」老公子憤道︰「我才不管那張尋寶圖到底能帶我找到幾座金山銀山,這輩子我都不會再跟它扯上干系!」
相同此時,後院里正整理花木的顧暖香見鐘傅始終默默不語,淡淡問道︰「是為了朝海,還是為了桂花賊?」
鐘傅沉默半晌,才問︰「師父,你明明說桂花賊的師父是負心人,決意與他恩斷義絕,為何如今又──」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復雜又多變,豈能說斷就斷。」顧暖香平靜道,折下一枝桂花遞給鐘傅。「當年是他負心也好,是我誤會也罷,他花十幾年光陰為我種出四季香桂,就只為引我與他相會。我與他之間糾糾纏纏,這緣分終究斬不斷,既然如此,何不坦然接受?」
鐘傅望著手中的桂花,聞不見它的香味,只覺胸中苦澀。
「就如我沒料到朝海會嫁給桂花賊一樣,我也沒想到師父你會和桂花賊的師父……」為何這一切都要與桂花賊有關呢?他珍惜的、他失去的……
「你與朝海之間的緣分,也不會因為她嫁人了而斷絕。你若不能看開,師父也幫不了你。」
鐘傅手中緊握著桂花,低頭沉默。他看不開,他為何要看開?要不是桂花賊橫刀奪愛,要不是桂花賊……
這日風和日麗,在離龍騰鏢局不遠處的豐悅茶樓上,一名年輕公子扶著窗欄,饒富興味的望著底下那浩浩蕩蕩準備出發的護鏢車隊,嘖嘖稱奇。
「主子,那幾幅畫如此貴重,您就讓沐王爺替您護送回京不是比較妥當嗎?」小靈子一面奉上清茶,一面說道︰「托這龍騰鏢局,奴才可真不放心。」
「那就沒趣了哪,小靈子。」
青年啜著上好的香片,微笑道。
「朕出巡江南,難得有機會能和民間鏢局打交道,也算是體驗民情吧。況且是沐王爺親家介紹的鏢局,沒什麼好擔心的。」
「奴才明白了。」了衣袖,此刻的他心中只有忌恨!
別花賊,不會永遠那麼好運氣的……他本想著師父的話,為了朝海著想,不願為難沐溫川,但老天如此不公,他又何必心軟?就讓他鐘傅來教訓他吧。就算讓朝海傷心,他也不管了。
鐘傅起身從行囊里掏出了一只木盒,一打開,便聞見一股幽幽清香──正是那日他從老公子的花圃里帶回的四季香桂。
這獨一無二、只有桂花賊才擁有的奇香……
三更時分,西廂房里飄進一縷白煙,負責看守的兩個鏢師還來不及反應,便暈倒在地。
西廂房是靠著牆的,隔壁只有一間房,正是鐘傅住宿的房間,如此安排再安全不過,只是沒有人會想到,用迷煙將鏢師迷昏的,就是鐘傅。
房內已無動靜,鐘傅悄悄從窗外翻身入屋。他打開了層層上鎖的木箱,撿了幾卷畫軸收進背囊,又將那裝了四季香桂的木盒打開,開始將桂花辦四布在這房中,不一會兒,整間屋子便盈滿了桂花香氣.
緊接著,鐘傅從胸前掏出一封未署名的信,將它置于桌上。鐘傅凝望著那封信許久,仿佛終于下了最大決心,轉身準備離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鐘傅轉身之際,匆覺一陣勁風從他頸邊劃過,鐘傅側身要躲、卻中了另一邊射過來的飛鏢。
鐘傅捂住肩傷倒下,看見門口黑壓壓站了五個人,青一色黑衣裝扮,其中四個男子慘白的面容上畫著五彩斑斕的花紋,他們個個眼窩凹陷、面頰消瘦,仿佛鬼魅般令人見之發寒。唯一一個女子卻是楊柳身、水蛇腰,即使已有些年紀,仍看得出她臉似桃花、眼如新月,眉目間盡帶著股妖媚的笑。
那女子朝鐘傅走來,彎將他身上的背囊奪走。鐘傅想阻止她,卻發現自己頭昏腦脹、嘴唇發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連手腳也逐漸喪失感覺,使不出力。他低頭望向肩上,果見傷處皮膚已開始發黑。「有毒……」
「大哥,木樨藏寶圖果然在這兒。」那女子將一卷畫軸交給了其中一間男人,其余的全扔在地上不屑一顧。
「好,這次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哈哈哈!」
「大哥,藏寶圖差點被這小子搶先一步偷走,不如讓我殺了他──」
「欸,這小子中了二弟的奪命鏢,等到明早有人發現他的時候他早就已毒發身亡了,三弟何須多此一舉。」
「就是說呢,二哥。五妹近來學佛,知道少殺一人就少造點孽,既然三哥已經動手了,二哥你就少造孽吧。」女子咯咯笑起來,那笑聲听在鐘傅耳中,竟覺有如惡鬼奸笑般恐怖。
「大哥你看,桌上放了一封信──四弟你識字,快說這信里寫些什麼?」
那被稱作四弟的男人看了信,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念道︰「身藏錦袍人不識,夜行屋檐人人知。欲尋四季桂花香,嘉興敦親王府、秀水綠林小屋,恭候客臨。」
「哈哈哈哈!原來這小子想栽贓給桂花賊?難怪我一進屋便聞見一股香味兒,原來是他故意散布的桂花香。哈哈哈,真是妙極、妙極!」
「大哥,看來這小子和桂花賊頗有干系,不但深知他底細,還跟他有著深仇大恨呢,竟這麼陷害他。」那女子在鐘傅身旁蹲下,身手撫模他的面頰笑道︰「可憐的公子,這麼想陷害桂花賊,肯定是和他搶姑娘搶輸了。」
那女子身上有一股濃重香氣,像是青樓女子身上的脂粉味,鐘傅想躲卻躲不開,只能任由那女子輕佻的撫弄他的臉。
「好!既然這小子千辛萬苦布了局要陷害桂花賊,咱們也別妨礙他。小子,木樨藏寶圖本大爺替你拿走了,就讓桂花賊當咱們的替死鬼吧!」
他們五人笑得猖狂,鐘傅此刻卻早已听不清他們說什麼了,他隱約見到他們推門而出,似乎有什麼人上來阻止他們,他看見三點寒星分別自他們手中飛射而出,跟著是一陣混亂的撞擊聲──終于,他再也撐不住,昏迷過去。
第十章
沐王府中,沐溫川處理完了府中事務,手里拿著帳本慢慢踱進房里,喚了聲︰「我回來了。」
原本滿心期待看見官朝海歡天喜地跑來迎接他,怎料他在門口站了大半天,卻久久不見他的新婚妻子。
「唉……」自從那日從老公子家里回來後就是這樣,她對他不似以往那麼熱情了,常常一個人想著事情想得出神,問她卻又支支吾吾說沒什麼──怎麼會沒什麼呢?定是有什麼苦惱的事盤據她心中,只是她不想跟他分享罷了。
怎麼會這樣?他們新婚還不到一個月哪,她對他的興趣未免降低得太快了。難道果然是應了前人所說的那句話︰得到了的就不知珍惜了嗎?還
沒成親前,她明明對自己萬般崇拜、萬般依戀的哪……
沐溫川自怨自艾了半天,終于決定放下大丈夫的尊嚴,自己進去找她。
進了屋,果見官朝海一手托腮,望著窗外發呆,顯然沒听見方才他的呼喚。
沐溫川瞄見桌上放了鍋還冒著煙的甜湯,他笑了笑,悄悄來到她身後,正欲喚她,突听得她長嘆一聲︰「原來他其實另有所愛呢……」
沐溫川聞言一愣!她是在說他嗎?他另有所愛?她說的是──
沐溫川正疑惑著,官朝海這才忽然發覺屋內有其他人,一回頭驚見沐溫川,立刻站起身來──「你回來啦!這麼早──我剛才煮了甜湯,我幫你舀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