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這是怎麼搞的?!」何嬤嬤抓著布連忙替她擦拭。「有沒有燙著呀?」
「沒、沒!」寶雀猛搖頭,一臉的錯愕還沒散去。「你剛說什麼……什麼意中人?」
「問你有沒有意中人呀!你今年也二十了,老爺夫人若還在,你早就出嫁了。」
「嬤嬤,是不是王媒婆又來找你說親了?」黃寶雀緊張道。「你去跟她說,不用再多費唇舌了,那個什麼李員外、莊掌櫃的兒子,說什麼我也不嫁他們。」
「你瞧你,一听到王媒婆你就如臨大敵似的。人家王媒婆可是城里出了名最會撮合良緣的,只要她金口一開,沒有說不成的親事,偏就你這孩子砸了她的金宇招牌,不管她怎麼說你都不答應,央她來提親的那些人我看也不差啊。」
「不差嗎……」一想到那些月復中無墨水,財大氣更粗,甚至早就三妻四妾的求親者,黃寶雀乾笑兩聲,額冒冷汗。
「就是因為每次王媒婆來說親你都不肯答應,所以我在想,會不會是小姐你心里早有意中人,所以才不肯嫁?」何嬤嬤見黃寶雀听得臉上一陣白,笑著拉住她的手,道︰「你別怕羞。你若真有意中人,告訴嬤嬤,嬤嬤看了若是覺得配得上小姐,一定會成全你們的。」
「嬤嬤,我——」
「,你放心,嬤嬤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若有兩情相悅的對象,嬤嬤沒道理棒打鴛鴦,硬是要你嫁給別人哪。來,告訴嬤嬤,是誰家的公子呀?」
「嬤嬤,」黃寶雀虛弱笑道︰「可是我沒有什麼意中人,真的沒有。」
「當真沒有嗎?」何嬤嬤失望了。「你既沒有心上人,來提親的你又看不入眼……我的小姐呀,你娘當年可是十五歲就嫁給你爹了,你如今都二十了還沒人家,不能再拖啦,再拖可就——」
「沒人要?那也好,能陪嬤嬤染一輩子的布我也甘願。若要我勉強嫁給那些什麼李員外、莊掌櫃的兒子,我寧可沒人要。」黃寶雀賴在何嬤嬤身上,無所謂的說著,垂著的桃子臉上卻是柳眉微蹙,仿佛有萬千心事。
「那怎麼行!你這孩子真是的。嬤嬤年紀大了,怕不能陪你一輩子,總要為你的終身著想,才會急著給你找夫君哪。」
寶雀抬頭看見何嬤嬤臉上那抹擔憂的神情,更加深了她臉上的歲月痕跡。她無奈一嘆,笑道︰「嬤嬤,你別擔心,也別為我的婚事多費心思了。我不嫁他們,是因為我在等,等一個跟我心中所期盼的夫君一模一樣的男子。人海茫茫,但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遇到他的……」
「哦?你心目中期盼遇到什麼樣的男子?」
「一個……」寶雀單手托腮,思量著,眼楮瞄見方才那幾只小狽正在門口玩要,她走過去抱起其中一只,高舉到何嬤嬤面前。「一個像狗一樣的男子。」
「什麼?!」何嬤嬤听了大驚!「像狗一樣的?那、那有什麼好呀?」
「像狗兒一樣對主人忠心不二,很好的呢。」小狽興奮的舌忝了一口寶雀的面頰,癢癢的感覺惹得她發笑。「嬤嬤,你看它的眼楮,水汪汪亮晶晶的,狗兒看著主人的眼神是最誠懇、最真心的了。我希望我的夫君是一個對妻子就像狗兒對主人一樣忠誠的男人,一諾千金、一心一意、一生相守——這就是我心中期待的。」
「哎,你怎能把丈夫拿來跟狗相比?天底下也沒有男人會把妻子當作主人一樣來侍奉的,真是異想天開。」何嬤嬤緊張的揮著手,不讓寶雀手里那只好動的小狽撲到自己身上,嘴里抱怨︰「況且對妻子忠不忠誠這種事豈能在一時半刻就看得出來?你怎麼知道托王媒婆來提親的那些人里就沒有像你說的那種人呢?」
「我打听過了。那李員外還沒娶妻,就已有五個妾室;那莊掌櫃的兒子更別提了。我前兩天進城里,好巧不巧讓我看見他從花樓酒館里出來,左擁右抱好不逍遙。雖說是日久見人心,但像他們這樣的男人,難道我還能期盼在我嫁過去後他們就會有所轉變?」黃寶雀漫不經心的撫模著小狽身上的毛,淡淡說道。
「唉,你若真這樣想,要嫁就難了。要知道,自古以來,男人三妻四妾——」
「爹就只有娘一個妻子,只有我一個女兒。爹能做到的,那些男人怎麼不行?」寶雀抬起臉,滿盈的笑意里有著甜甜回憶。「小時候娘跟我說過,她嫁給爹好幸福,因為爹很珍惜她,就算她身子不好、長年臥床,爹還是費盡心力照顧她,從不曾埋怨過什麼。爹自始至終都只有娘一個人,直到娘病終前,都不離不棄……」陷入舊時記憶,胸中波動的情感令她有片刻恍惚。
爹對娘真的很好;娘走了,爹過沒多久也離開了,留下她在那個濕濕冷冷的山洞里……爹一定是牽掛著娘,怕她在天上寂寞,所以才會追隨她而去的吧。爹信守對娘永不離棄的承諾,卻忘了還有她在等著他回來嗎?她在那個山洞里等了好久、好久,甚至到現在她都還是會猜想,也許爹會回來找她……
何嬤嬤見小姐想得失神,眼眶濕潤,便過來摟著她,輕聲安慰。
「好孩子,別傷心了,嬤嬤都明白,就等你遇見你心目中的那個人再嫁吧。」
寶雀懷里的小狽一見何嬤嬤靠了過來,立刻湊上前去舌忝了一下她的面頰,嚇得何嬤嬤驚叫一聲。「唉呀!髒死了!這野狗竟然連我的老臉都愛!」
小狽開心的叫起來,惹得寶雀也笑了,把有些濕的臉頰貼在小狽柔軟的毛上,她心生期盼——
她也要像娘那樣,嫁給一個能對妻子信守承諾、忠實誠懇的男人,就像狗兒對主人那樣忠誠不二、那樣滿心愛護。不論貧富貴賤,只要是這樣的男子,她便願意與他共度人生。這樣的幸福即使短暫,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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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說得好︰『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常公公,我這個人沒什麼堅持,但最重的就是『誠信』二字。」白雲布莊里,一名身穿月白芙蓉錦袍的高挑男子將一紙合同交到一個老太監手上,白皙清朗的俊容上揚起了暖若東風的笑。「一千匹錦緞如期交貨,公公請點收。」
「白樂天呀、白樂天,你這小伙子果然厲害,白雲布莊江南第一的稱號並非虛名!」常公公笑得合不攏嘴,看也不看便將那合同收起。「短短一個月就能織出一千匹錦緞,就只有你們白雲布莊辦得到了,公公我真是佩服不已。」
「公公言重了。我既然敢答應公公,當然就得如期完成,倘若誤了公公的事就不好了。」白樂天始終面帶微笑,態度不卑不亢。「對客人守信是我的堅持,更何況是對常公公您呢。」
「好、好,做生意首重誠信,你果然是個比你爹還能干的人才。我這就回宮交差去,不用送了。」常公公一邊走出白雲布莊,一邊又回頭朝白樂天悄聲笑道︰「你放心吧,你幫了我這麼一個大忙,以後自然有你好處的。」
「多謝公公,請慢走。」白樂天送到門外,直到常公公的馬車走遠了,他臉上的笑容仍不曾卸下,一雙晶亮的長眼楮彎彎的,仿佛天生就是個愛笑的人似。
「樂爺!」白府家丁朝白樂天跑來,稟報道︰「織染所大使丁大人的馬車已經到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