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我點了幾道老菜色,你應該會喜歡。」拿起桌上的空杯,他為自己斟滿一杯香片。
「阿洐,你很孝順,對于你和你爸爸,我已經是無話可說。」就算這些年旅居美國,也從沒忘了對他的噓寒問暖,盡到為人子、為人孫的孝道。
「爺爺,關于……」喝了一口茶,單洐對于爺爺今日約他見面的事,已有心理準備。
單元抬起臉來看著他,打斷了他的話。「飄飄小姐,真的不行嗎?」
昨日飄飄來找過他,哭哭啼啼的像個淚人兒,說單洐不接納她,甚至對她惡言相向。
單洐擰了下眉。「爺爺,嚴格說來,我們不欠易家什麼的,對嗎?」
如果要他娶一個讓自己深惡痛絕的女人,他寧可孤獨終老一生。
「我們是不欠易家什麼,但怎麼說都有恩情在。」單元一嘆。
年輕時,他由香港到台灣來打拚,跟幾個友人一同開了間茶餐廳,一開始經營得不錯,誰知後來友人卷款潛逃,擺了他一道,害他負債累累,要不是易飄飄的父親收留他,幫他還了債,還讓他到易家去當廚師償債,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去年、前年,我們不也拿了不少錢,幫助易家度過財務上的危機嗎?」何況,他還賠上了一條腿。
「阿洐。」單元糾著泛白的眉結。「這種事不能這樣說。而且,目前你也沒有對象,不是嗎?還是……」
他的眸光拉到桌下,落在單洐的腳踝上。
「你還為當年飄飄小姐無心弄傷了你的腳,而耿耿于懷?」
單洐握著茶杯的一手緊了緊,抿緊唇線不說話。
見他不語,單元繼續說︰「我看飄飄那孩子,也不真是那麼的刁蠻任性,她昨晚跑來找我,我可以看得出來她真的很迷戀你,我把你腳傷的事告訴她,她根本忘記有這回事了。」
「忘了?」單洐哼了聲,烙在他身上的傷,她大小姐居然說忘就忘!
不,也許該說,從頭到尾,她可能根本不記得自己曾經犯過什麼錯,這個錯甚至可能傷害一個人的一生。
「是的。」單元笑著點頭,目光凝落在孫子的臉上。
「換個角度來想,或許是她欠你的也說不定。當年她傷了你的腳,如今卻喜歡上你,讓她陪著你、照顧你,跟你同組家庭、幫你生兒育女,不也挺好?」
「不,這一點都不好。」單洐沉下臉色,板起了臉孔。
一想到昨日與易飄飄見面的情況,單洐不僅心情郁悶,還想狠狠地揍人一頓。
他敢說,她刁蠻的本性不僅沒變,甚至有可能變本加厲。俗話說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若他真娶了她,不知是誰陪誰、誰照顧誰?
般不好,三天之內,他就會氣得將她給狠狠地掐死也說不定。
「為什麼?」雖然單元明白,感情的事強求不得,但他並不是要他們馬上結婚,先交往看看也沒關系。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若會娶她,除非太陽打西方出來。
他的童年有一半以上的記憶中,都有爺爺的存在,因為父母忙于美國的工作,所以他幾乎是讓爺爺給帶大。以往對于任何事,只要爺爺開口,他一定照辦。但,只有這件事,他絕對不從!
「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一年四季,也沒見他交過女友。
或許是腳傷的關系,單洐從沒帶著女友出現過,單元不希望自己的孫子有自卑感,因為他是那麼的優秀。
「我……」單洐一時語塞,腦海中驀地閃過一個人影,很清晰,雖然他不明白為何會記得起她,明明只是一剎那的對視。
但,只要能掃去爺爺要他娶易飄飄的念頭,他不介意說出腦中第一個想起的人。
「我喜歡性子獨立,不會黏人的女人。」他想,她應該是這樣沒錯,需要養家活口、跑給警察追,不夠獨立是做不來的。
「還有,她有一張清秀的臉,一雙靈動俏皮的丹鳳眼,只是,常常咬著女敕女敕的嘴唇,看來可憐兮兮。」
「你……阿洐,你談戀愛了嗎?」看他能將一個女人形容得如此清楚,單元猜想。
「我……嗯。」只遲疑了約一秒,單洐點頭。
他絕對不是故意說謊,只為了讓爺爺打消念頭。
單元泛白的眉先微微蹙緊,然後霍然舒展開來。「既然你已經有了對象,爺爺是不會勉強你的,有時間的話,將人給帶回家里來吃飯,或是約在這兒一同用餐也可以,我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你喜歡上她。
至于飄飄那邊,我會找時間去跟她說,唉,畢竟感情的事,半點也勉強不得。」
「這……好。」單洐硬著頭皮允下承諾。
找人來一同吃飯!?
開玩笑,他到哪里去找?連她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何況兩人只是驚鴻一瞥,連話都沒對上兩句。
單洐沒想到會再度遇見她,而且是在三個小時之後,不過場面似乎有點緊張。
晚上八點多,上班大樓後方的巷道中,少了白天的人潮,有些許的冷清寂寥。
「喂,不是說好再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嗎?怎麼又來找我麻煩?」月光無畏地站在幾個彪形大漢的面前,一手扠腰。
看來他們將她調查得很清楚,還到她打工的地方來找她。
「虎哥想見妳。」男子撇撇嘴,下顎撇向停在一旁的一部黑色BMW房車。
「虎哥?」月光哼了一聲。
原來是大哥的大哥想見她?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帶著幾個小弟到她家來要錢的頭頭,所以她稱他為大哥,而大哥背後的人,當然就是大哥的大哥。
不過,就為了向她索討那三十五萬,連大哥大都出動了,值得嗎?
雖然對她這種社會上的小可憐來說,三十五萬已是天文數字,但她知曉,對于那些為非作歹的黑道分子來說,三十五萬不過是九牛一毛。
「是的。」男子退開一步,坐在車後座上的人剛好按下電動車窗,一張嚴酷帶有刀疤的臉霎時呈現。
「我叫黃獅虎。」那男子開口說話,聲音響亮。
「黃師父?」一時忍俊不住,月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剎那間,他那張嚴酷的臉和深刻的刀疤,再也顯示不出絲毫恫嚇的效果,何況,她本來就沒打算要怕他。
「妳笑什麼?」黃獅虎極度不悅,拉開車門下車。
月光看著他不高的個頭,更是轉為哈哈大笑。
原來大哥大竟是長得這副模樣,雖然濃眉大眼,但年齡看來比她大不了幾歲,身高不到一六五,充其量不過比她高過一咪咪,身材更不是什麼壯碩型,瘦瘦弱弱的全身沒有幾兩重,若要說比較嚇人的,就屬臉上那道刀疤。
「再笑我就叫人把妳給剁了,裝到垃圾袋中,直接丟到淡水河。」威脅的話,听來半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月光終于止住了笑,輕咳了幾聲。
「是你自己要說你叫做黃師父的好不好!」
黃師父?我還黃飛鴻ㄌㄟ!但,黃飛鴻要長得像他這副德性,也成不了什麼英雄。
「是黃獅虎。」對方糾正她,還不忘介紹得更仔細些。「黃色的黃,獅子的獅,老虎的虎。」
「是、是,虎哥,請問你來找我做什麼?」敗類,只會欺侮她這種毫無反擊能力的市井小民的敗類。
「阿吾說妳很勇敢,面對我幾個手下,不顫不畏,所以我來看看妳。」果然是與眾不同,有膽識,又長得挺漂亮。
「來看我?」月光哼了聲,真想直接翻白眼。「我媽欠的賭債,我會想辦法還,如果你是想我去你開的那些什麼酒店、應召站之類的地方上班,等下輩子我不想當人了,再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