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江敏綺在掛斷了魏教授由紐約撥回來的電話後,急忙出門,搭上了渡輪,騎著她的小機車,來到教授的住處。
才停好機車,抬起頭來,她就看見了昨夜在渡輪上遇見的冷傲男子!
「怎麼會是你?」聲音由被口罩悶住的小嘴里傳了出來,她一臉無法置信的緊盯著他。
暗惟庸一眼就認出了這項安全帽,不過卻也詫異于自己居然會記得這頂帽子下的清麗臉蛋。
「我也沒想到是你。」雙手抱胸,他語調輕松地斜視著她。
若早知她就是教授口中的學生,那昨夜他就該向她索取鑰匙,也省去了到飯店投宿的麻煩。
見他沒移步向前,只維持著雙手抱胸的姿勢看著她。「你真的是傅惟庸嗎?」江敏綺終于扯下了頭上的安全帽和口罩,甩了甩一頭黑長的秀發。
「如假包換。」他陽光下她那一頭秀發給吸引住,卻仍沒移動腳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兩人間隔了數層階梯。
「怎麼證明?」在將安全帽、口罩和手套往機車前端的車籃里放後,江敏綺蹬足上了石階。
她走了數步,抬眼瞧著傅惟庸,他卻還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只用雙眼上下地打量著她。
「你想我怎麼證明?」微勾的嘴角,有抹故意扭曲話意的隱喻。
「身分證總有吧?」沒理會他若有隱喻的話,江敏綺小心地求證。
昨夜在光源不佳的情況下,她根本沒將他的長相看清楚。但現在,由這個角度,她終于可將他看得仔細。
說實在的,敏綺覺得,拋開他那醇厚冷沉的嗓音不談,其實他的五官長得挺陽光的。
濃濃的兩道烈眉,不太粗也絕對不細;大大的一對眼楮,不僅黑白分明,還炯亮有神;那對肯定會讓所有女人吃味的卷翹睫毛,為他那悍然的臉注人幾分柔和;高挺鼻梁、薄厚適中的唇,更讓他整體看來如沐浴在陽光下的大孩子。
這樣一個男人,怎會有那般冷沉的嗓音呢?
「沒有!」傅惟庸聳了聳肩,似乎是有意與她扛上。
他的回答當然令江敏綺感到極不滿意。「你是偷渡客嗎?」故意曲解他的話意,她也顯出了調皮的一面。
「你是在指控魏教授收容偷渡客?」松開抱胸的手,他單手撫額的看著她。
這一句話頂得敏綺不知如何應答。「魏教授是個正直的人,才不會做收留偷渡客這種勾當!」
「既是如此,你還認為我是偷渡客嗎?」微掀的嘴角顯出一抹勝利的笑,他抓住她的語病窮追猛打。
「看起來是不像,不過,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冒名的小偷?」不願敗下陣去,江敏綺將話繞了個彎,抬起眼來毫不退縮地瞪著他。
「你不也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會幫教授打掃住處的鐘點女佣?」如他沒記錯,昨夜教授在電話里確實提及了她是來幫他打掃屋子的學生。
鐘點女佣!?他竟將她說成了鐘點女佣!
「我當然不是女佣了!」敏綺有些動怒了,粉女敕的顆靨氣得紅鼓鼓地。
「喔?那你是小偷?」傅推庸使壞,又將話題繞回原點。
他的心里覺得好笑,更為自己居然有興致站在太陽下,與一個青澀的女孩斗嘴,感到萬分的不可思議。
「我——算了!」江敏綺氣岔了,直到這一秒,她才意識到這個冷漠的男人,有副好到讓人痛恨的口才。「只要你能證明你就是傅惟庸,我就將魏教授的鑰匙交給你。」
這已是她最後的讓步,畢竟受人之托,得忠人之事。
聳肩一笑,為她那紅通通的雙頰失神了數秒。「護照可以嗎?」他由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本護照來,往前一遞,等待她走得更近。
看著他,江敏綺一臉戒備,抬起腳來往上跨了數個石階,來到他的面前。
「原來你是美國籍!」望了護照一眼,她伸手接過,翻開後,飛快將那排羅馬拼音看了遍。
沒錯,他確實是傅惟庸!
「吶,這是鑰匙。」既已確認了他的身分,江敏綺二話不說,由身上的側背包中掏出一串鑰匙,遞到傅惟庸的手里,轉身就要走人。
看著掌中的鑰匙,傅惟庸忍不住又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你不是要來打掃的嗎?」
「放假中!」這次江敏綺連頭都沒回。
「難道魏教授不在家你就偷懶?」傅惟庸的聲音由她身後傳來。
「放假、放假、我正在放假,你沒听懂嗎?」敏綺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狠狠地瞪著他。
她從未對人如此的不和善過。以往她給人的印象總是溫柔、謙恭且有禮。
「原來女人真是小氣的動物!」他緩聲的說著,任由輕松的笑意染上眼底。
許多年了,他有許多年不曾像現在這樣能輕松的與人交談,毫不掩飾的縱聲大笑。
「是女人又怎樣?」為他的話,敏綺的臉兒氣得更紅。「你才是真正的小氣鬼!」話才月兌口,她臉上便浮現了詫異之色。
原來自己也會開口罵人!?過往引以為傲的修養,怎于剎那間就消失殆盡了呢?
收回瞪著他的視線,江敏綺滿臉的懊惱,轉身飛奔下階梯,由機車的車籃里撈起安全帽和口罩,她匆忙一戴,騎上小機車,頭不回的離去。
大掌中握著冰冷的鑰匙,直到眼前的身影消失于巷道中,傅惟庸才收回了視線。
他低頭看了鑰匙一眼,很高興這個陌生的城市所為他帶來的改變。
原來他會開口調侃人、能朗聲大笑、能與人斗嘴、能有情緒反應,這一切讓他覺得自己還像個活著的人。
或許他來對了地方。這個看似不起眼的城市,會為他尋回一些做人的樂趣。
斑雄的雨就如高雄人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一早的晴空萬里,在中午時分竟下起了傾盆大雨。
然而,渡輪仍以著平穩的速度行進,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一會兒,你想吃什麼?」坐在渡輪上,葉德珍抬手在有些恍神的江敏綺眼前揮了揮。
因為下雨的關系,兩人都沒騎機車出門,所以才能輕松地坐在渡輪上。
「都可以,你決定就好了。」江敏綺仍舊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你還在想一早的事呀?」方才見面,敏綺已將一早在魏教授住處所發生的事全盤告訴她了。「那種無聊男子,你別理他就好了,犯不著為這事傷腦筋。」
整個事件,若要說比較令她感到詫異的部分,就是敏綺居然會開口罵人。
這可是認識她三年來,連想都不曾想過的事!
嘆了一口氣,江敏綺收回空拋在雨中的視線。「可是,我答應魏教授,在他停留紐約的這段時間里,每個星期至少去幫他打掃一次屋子。」
「你還在想打掃屋子的事?」搖搖頭,葉德珍一臉無法苟同。「教授不也沒事先告訴你,屋子會有其他人來住?」
敏綺也真是的,若不是善良過了頭,怎會連這種事也答應!
「今早教授打電話來說,那是臨時的。」敏綺澄清。電話中魏教授也說不知道傅惟庸會突然來找他,若早些知曉他會來,他甚至會為他而放棄這次的紐約之行。
「既是臨時的,你就當屋子已有人住,那居住者就得自己想辦法打掃。」看了眼窗外,渡輪已快靠碼頭。「別再為這種事傷腦筋,我相信教授不至于為這點事責怪你。」站起身,她順道拉起江敏綺,準備下船去。
被動地跟著她的腳步,江敏綺想不到反駁的話。「你說得也有道理。」
本來她就是答應教授幫忙看家,順便打掃屋子;現在房子有人住了,就不需要她代看,那打掃也應該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