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陽無奈地深嘆口氣,他拉著樂上弦的小手,由一旁的小門後現形。
「紀老頭,沒想到這竟是你的待客之道。」他步伐悠閑地走入室內,身後緊跟著樂上弦。
他的銳利黑眸于室內掃了一圈,定在那名黑衣男子身上。
「小西,我早猜到是你了。」會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的,除了魯誡、樊外,就剩他台灣的員工小西。
對于樊和魯誡,他可說是百分之百的信任,那內奸還有誰呢?
當然就是眼前的男子了!
不過,令他驚訝的倒是他和紀雒德的血緣關系。
面對著項陽,紀雒德笑了,只不過笑得很詭異。「你是我活到這把年紀,見過最聰明的人!不過,聰明有時反被聰明誤!」
「那得看將聰明用于何處嘍。」項陽不以為意,雙肩一聳,他甚至想在室內找一把椅子來坐。
紀雒德輕哼了一聲。「如果我的兒孫能有你一半的膽識,我紀家一定能光耀門楣!」視線掃向小西,他催促道︰「把東西交出來,否則我殺了她!」他以眼示意女管家,管家掐緊紀曉芙的手迅速使力。
「哥、哥……」紀曉芙的臉色漸青、氣息漸弱。
「住手!」小西終于認輸,他不甘心的丟出手中的絲絨袋。
伸手接住袋子。「又是一個沒用、心存婦人之仁的東西!」紀雒德撇嘴示意,管家隨即推了紀曉芙一把,她踉蹌地跌回哥哥身旁。
紀雒德接著道︰「不過,我倒要謝謝你,若不是你偷了我的寶貝,我也不會想到這一石二鳥之計。讓項陽去引出樂老頭的人。」抬手一揚,他指向了樂上弦,然後看向紀孝西接著道︰「而且讓他帶著曉芙來自投羅網,然後等待你這個笨蛋現形!」
看著這個老人,樂上弦心里竄出了不舒服的感覺。「我很懷疑,你連自己的孫子都下得了手!」她嗤之以鼻。
聞聲,紀雒德的笑聲卻更加高揚。「孫子?孫子算什麼?」他往前走了數步,視線在眾人間掃了圈。「冬雪融化後,春天初發芽的金盞菊可美了!」
金盞菊曾是他兒子與那妖女的最愛!
一听到金盞菊,樂上弦全身竄過一陣寒顫,她直直地瞪著紀雒德。
「我連兒子都舍得犧牲了,你說一兩個孫子算什麼?」他的聲音極沉、極悶,仿若一個無心的老人,說著禽獸不如的話。
犧牲兒子?!
「你、你、你說什麼?」樂上弦發顫的問,她身子無意識地退了數步。
「我也料到樂老頭不敢將這事說出。」嘴角揚著不協調的笑,紀雒德徑自接著說︰「事已至此,我便不怕人知曉,我有兩個兒子,一個自幼體弱多病,只能為我生了兩個沒用、又沒膽量的東西。」他冷眼瞟過紀孝西與紀曉芙,表示話中所謂無用之人是指他們。
隨即他視線又回到樂上弦臉上。「另一個則是背叛我,違背了我的命令,愛上樂老頭的女兒、樂家的賤種!所以當年我親手殺了你母親後,當然連我那個陣前倒戈而且不中用的兒子,也沒放過!」「你、你——就為了‘月缺’,你居然殺了我的父母!」樂上弦水盈盈的黑瞳,燃起了熊熊怒火。
現在她終于明白,爺爺為何要在餐桌上放著金盞菊、為何餐桌上總空著兩個座位。
那是為了紀念愛女,同時也為了懲罰自己當年無力搭救心愛的女兒、和女兒心愛的男子,而時時的警惕著自己。
爺爺的用心,何其良苦呀!
「不錯,為了這兩樣東西,什麼都可以犧牲!」紀雒德斬釘截鐵回答道,他一步步逼近樂上弦,目光鎖住她。「說,‘月缺’的秘密是什麼?」他會大費周章的計劃這一切,為的就是這一刻。
惟有樂家人,才知「月缺」和「影無」的秘密!
當年的樂不肯說,今天逼問她的女兒也是一樣。
看著心愛的女人一步步的後退,一旁的項陽語調輕松地開口道︰「你問的事情,她未必會知曉,何況——」尾音拉長,如預期地順利拉回紀雒德的注意。
幾乎是同時,他的手臂一揚,一把槍由襯衫袖口里瞬間滑出。
電光石火問,煙硝味竄出,彈道中的子彈穿破空氣疾射而出——
不過,子彈卻不是射向紀雒德,而是偏離他幾步外的樂上弦。
只有一剎那的時間,子彈先劃破了樂上弦揚起的手臂,然後直接打中她的胸口,她的身子依勢往後仰躺。
汩汩的鮮血急涌而出,她眨著眼,急急喘息,眼里有著無法置信的哀傷。
開槍傷了她的,居然是她最愛的男子——項陽。
痛,她的心好痛!遠比上的傷還疼!
喘著息,淚水由她的眼角奪眶而出,沉沉地閉上眼,她靜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但黑暗並沒如預期的席卷了她。
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見,項陽接下來所道出的每一句話。
「何況,一個死人是不能將秘密說出來的。」項陽接著將話說完,平靜冷沉的臉,讓人猜不出心思。
「好!你果然夠狠,是成大事之人!」收回驚慌的心緒,紀雒德綻開了狐狸般的笑容。
「想知道秘密,你得跟我合作。」聳肩一笑,項陽隨手將槍一拋,表明了善意。
「你想知道什麼?」松手,紀雒德放下了槍,他知道項陽話中另有含義。
「我要知道,山西的夏家、程七、你和樂家,究竟有何冤仇?」方才他會開槍傷了樂上弦,為的是解開心里最後的謎團。
而且他若不這麼做,等紀雒德這個瘋子拿槍抵著樂樂的腦袋時,他怕她所受到的傷害將會更嚴重。
「你想知道這謎底?」紀雒德嘴角揚起一笑,心里依舊打著如何套出秘密的壞主意。不經意的眸光一瞥,卻見著了一旁的小西移動身軀,準備拾起項陽丟棄于地上的槍。
毫無猶豫,他的手一揚,隨著槍聲的響起,子彈貫穿小西的胸口,他狠心地殺了自己的親孫子。「哥、哥……」紀曉芙急奔向前,她扶住了整個身軀往後仰倒的哥哥。
「照、照、照顧爸爸……」氣息漸落,大量的血液由嘴里汩涌而出,鮮紅的血漬染濕了紀曉芙的衣裙。
放下懷中的哥哥,她失魂地站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拾起地上的槍。
「還我……還我哥哥的命來!」
槍聲和著尖叫聲響起,子彈直接貫穿紀雒德的胸口。
一槍、兩槍、三槍……
紀曉芙如失了魂般,不斷扣動扳機,完全听不見槍聲和老邁的哀嚎聲,直到子彈完全耗盡。
她顫抖著身子,抱頭哭泣。
一切發生的太快,項陽來不及阻止,只能看著躺在血泊中的紀雒德。
他似乎心有不甘、無法瞑目,他無法置信自己會死于最不起眼、最看不起的孫女手上。
項陽走過來,摟起了紀曉芙,而一旁嚇得直發抖的管家,早已逃之夭夭。
接著魯誡也由屋外走入,他接手扶著紀曉芙。
而項陽則拾起紀雒德手中的黑絲絨袋,跨身抱起一旁的樂上弦,讓她的小臉輕倚著他的胸膛。主僕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的消失于黑暗中。
尾聲
一個月後
上海齊園老宅里,涼風並著清晨未散的氤氳水氣,拂過這幢古宅。
深秋驟降的溫度,冷得讓檜木古床上的人兒直打哆嗦。
她緊緊拉著被子,將小臉埋入被窩中,借由清晨的光暈仔細地打量小手中的一塊圓扁形玉璧。听到熟悉的腳步聲回到了臥室,她連忙拉開被子,探出粉女敕的臉兒,眨著一對滴溜眼珠,紅唇緩緩綻著甜美的笑。
「有姐姐的消息了嗎?」見到項陽壯碩的身軀于床上坐下後,樂上弦連忙纏了上去,藕白雙臂主動攀上他的寬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