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內容听起來好像極為普通,卻又大大有問題。
「尋常工作不需要像你一樣身懷絕技,又飛又跳的吧!你們師徒到底是做什麼的?」
沐青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嘴蠕動著像說了幾個字,銀紫沒听清楚。
「說大聲點,你師父都要你去執行什麼任務?」
沐青臉色黯然。
「殺人。」
咦,她剛剛听見了什麼嗎?
「師父每段時間,都會指派我一個獵殺對象。」
銀紫相信自己耳朵真的沒問題,要這麼一根呆木頭去獵殺人?好吧!依他的身手,是真的可以。
「所以你……是個殺手!」她半撐起身,合眼對上深色的黑瞳,她的聲音沒有害怕,純粹是好奇。
「是,也不是。」沐青沒有漏過她臉上任何神情,就怕從她臉上看到一絲絲的恐懼。
「說清楚點。」
「我說過我只是個獵戶,一個獵人。」
獵你的頭啦……咦,獵人?
銀紫像是想到什麼,水眸猛然瞠大。「你就是三年前忽然消聲匿跡的賞金獵人!」
她听聞過,幾年前,京城出現了一個專殺江洋大盜及作奸犯科之人的高手,除了一身傲人的武功外,還擁有力大無窮的神力。他以獵殺對象的人頭換取斑額賞金,而他的專屬武器便是弓箭,又听說他殺起人來眉頭從來不皺,冷血得很咧!可在她看來,她相公呆得很,這點傳聞有誤。
敝不得沐哥哥老說自己是獵人,他獵的不是深山野獸,而是為非作歹之人的項上人頭。
銀紫的眼眸迸出炫目光彩,太好了!原來她有一個了不起的夫婿,賞金獵人是她的相公耶!
嘻!她真厲害,居然一眼就看中塊璞玉,這下可以肆無忌憚地闖遍大江南北了。
「紫紫,妳不怕嗎?」她的笑容太過燦爛,沐青忍不住伸出手,觸踫著那不帶一絲畏懼的臉龐。
「怕什麼?」
「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她抓下他的手掌玩,大膽刮弄他右掌心中一道深褐色的傷疤,玩膩了,就搬弄著一根根比自己粗的指頭。
嘿嘿!她現在制服了賞金獵人的手呢!刺他掌心就刺,玩他傷疤就玩,要他五指歪左就歪左,歪右就歪右。
「因為我……」嗓音沉了幾階,「殺過人。」
沐青對上那雙含笑的清瞳,為她眼底的暖意感到不解。
她不怕他嗎?為什麼不怕?
記得剛到小鎮上生活的那年,同樣有人問他過往做過什麼,他才說完,原本視他為朋友的人立即露出驚恐害怕的表情,忌憚再三避他避得遠遠的,整個城鎮的人也都開始畏懼他。他不得已只有離開那里,之後一律以獵戶自稱,這才在樸湘村平靜地過了兩年。
「沐哥哥,你是我的相公,是這輩子都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我怎麼會因為你砍下幾顆罪該萬死的頭顱而害怕你。」她說得很含蓄了,正確的紀錄應該是破百顆。
「所以妳不怕我,也不會離開我?」把她柔軟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他緊緊一握。
「除非你不要我,不然我絕對不會離開你。」
沐青只能用緊緊的擁抱表示他心中的感動。
「還有一點,你絕對不可以用你的功夫對付我喔!」她趁勢加上一句但書。
「我不可能對妳動手。」
「那……我再加一點,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她要他成為一個娶妻從妻的男人。
「妳忘了妳曾經告訴我,要疼娘子,不可以凶娘子,我都謹記在心。」
對喲!差點都忘了自己諄諄教誨的內容,銀紫嘿嘿一笑,「意思是我不開心的時候想戳你、捏你甚至打你,你都不可以因為不高興而還手!」
得到保證,她開始玩起來,像戳上了癮,一根手指戳一下,又換一根戳一下,
一臉神氣,呵呵,她戳的可是大名鼎鼎,令盜賊聞風喪膽的賞金獵人耶!
「紫紫,別再動來動去了!」他粗喘幾口氣,手從她後背緩緩往上爬。
「奇怪,你干嘛每晚都跟我說這一句,明明你說過要乖乖讓我打……」
意識突然蒙朧起來,銀紫想自己八成累壞了,不然怎麼連說話都會想睡,想睡……
懷里安穩沉睡的嬌軀令他吁了口氣,他移開穴道上的手,護寶般小心翼翼圈回她的腰,然後緊緊擁著。
唯有點了她的睡穴,才能讓兩人有個安全的夜晚。
好好睡一覺吧!紫紫。
原本以為離開樸湘村後,就可以開始她的游山玩水計畫,誰知道,打從沐青一人擒服數十名山賊起,這群鎮民們就纏他纏上了癮,三不五時就來請沐青幫忙。
一下子衙門請他去幫那群山賊解穴,一下子柳姓人家請他制服一頭橫沖直撞的瘋牛,一下子鎮頭的張家也把他找去,一會兒請他去做這,一會兒請他去做那,結果,她又成了一個棄婦,一個被擱置在上等廂房、三餐有人伺候的棄婦。
還記得昨兒個下午,沐青說要去幫鎮邊幾戶小農家建柵欄,卻一整晚都沒回來,她整夜闔不上眼,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可惡的沐哥哥,到底跑去哪兒?為什麼不捎個口訊給她,他一點也不擔心她嗎?
但是,她卻好擔心他,身子好是一回事,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不知道他在哪里,教她如何能安心的吃吃睡睡呢!
「沐夫人,沐夫人。」
一名酒樓里的小二在門外叫喚。
「什麼事啦!」
「沐爺回來了,還獵了頭好大的熊回來!」小二兩手忙著在空中比畫著那頭熊有多壯大。
「什麼,獵熊?」銀紫心一驚。
原來鎮邊的幾戶小農家之所以要建柵欄,是因為農作物時常遭受深山灰熊破壞,昨天沐青見到此種情形,便組織起獵熊隊入山追捕。
忿忿地卷起袖口,銀紫咚咚咚地沖下客棧的階梯,見到了令她牙癢癢,恨不得咬上一口的男人。
「紫紫,我回來了,」沐青對他的妻子露出爽朗的笑容。
好一句柔情款款的話,不過出人意料,這位夫人非但沒有開心之情,甚至憤怒地飛撲過來,揪著比她高大的身子放聲一吼。
「沐哥哥,你這個渾蛋!你太過分了?什麼都沒跟我說一聲,就給我跑去獵熊,把我扔在這里一個晚上,你就不擔心我會害怕嗎?你可惡!」
咚、咚、咚,粉拳毫不客氣落在他的肩上、胸前,銀紫抓了狂似,猛打著他發泄郁氣。
「獵什麼熊!那熊的塊頭站起來都比你還高大,就算你本領好力氣大又怎麼樣,萬一……萬一你不小心讓牠揮了一掌怎麼辦?萬一萬一……牠裝死讓你靠近,然後反撲咬你你要怎麼辦?」
每個人都心驚膽戰,怕這位夫人惹惱了她的夫婿,誰能忍受自己的妻子在眾人前讓自己損失顏面,更何況是一個身手這麼高超的男人,這夫人不怕嗎?
她當然不怕,他說過任她打的。
對,任她打,任她捶,任她掐,任她捏,自始至終,沐青臉上的表情從未變過,眉頭不皺,眼也不眨,只是凝視著她,直到她打累了也罵累了,這才擁著她坐在凳上休息,還不忘體貼地替她斟茶水。
「紫紫,妳在擔心我嗎?!」
銀紫一听,鼓著腮又瞪了他一眼。
沐青沒由來地心窩漲得滿滿的,全是暖意,原來讓人擔心的滋味這麼好。
「我在田里見到了盤旋的新足跡,就猜想那頭灰熊應該逗留在附近,我相信我可以應付得了,只是沒想到拖了一個晚上才把那頭熊逮著。紫紫,我不是故意沒告訴妳,因為事態緊急,我怕半夜那頭熊會出來攻擊鎮民,對不起,紫紫,讓妳擔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