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空跟你抬杠啦!既然是你答應下來,你什麼時候回來處理?」
「小悠的老家真是個好地方,風景優美,空氣清新,我在這里住得很舒服呢。找時間你也來玩玩?」方柔有意無意地答非所問。
樂群隱忍不住再次重重地問道︰「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啊!我還想在這繼續住一陣子呢,那位唐大哥來住的事就麻煩你了。」
「你!還真讓我們孤男寡女住在一起?」
「你別擔心,那位唐大哥應該值得信任,他不會對你怎樣啦!記得幫我跟小悠向他問好,我要是能回去就盡早回去。」
是老媽老奸巨猾,先博得方柔的支持,連一向謹慎沉穩的小悠也不反對!
房子的主人都同意了,她這房客還能怎樣?只好不甘不願地放唐士祺進來,像現在這樣地瞪著他瞧。
原來如此呀!難怪她一直臉色不豫,原來不是他惹人厭的關系。
唐士祺心里當下恍然大悟。
但樂媽媽也真是大膽,這是別人家的房子,竟然沒先跟他說明,許是怕他顧忌吧,連他問起每個月該付多少租金,樂媽媽也直說不用了,他覺得不好意思毫無代價地住在人家家里,樂媽媽卻安撫他說是她拜托他的,照顧樂群就是他付的代價,以致于他一直以為這房子是樂家的。
不過,既然樂群不歡迎他,怎麼剛才還讓他進門呢?
房子主人知道他來住的事吧?樂媽媽有霉得主人的同意吧?
應該是有的,否則樂群不會讓他進來。
幾個問號連番在唐士祺心里劃過,他最終還是向樂群提問︰「你大學同學同意我來住了嗎?我願意付房子的租金。」
「哼!她才不貪你租金!」樂群很下情願,但還是回答了唐士祺的問題︰「如果她不讓你住,我也下會讓你進門來!」
丙然如此!
「那麼是你去問過她的意思,還是樂媽媽?」
「是我媽!她不知道怎麼跟方柔講的,居然讓她答應了!」現在想起來還是很氣,但她更氣自己干嘛他問什麼自己就乖乖回答什麼。
氣不過,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招來一記白眼的唐士祺,心里暗自地吐舌頭。他猜得到樂群不可能代為徵詢主人的意見,但總忍不住想問個清楚。
現在,他還想再繼續問個問題。
「方柔就是你的同學?這房子就是她的?」她剛剛提到「方柔」這個名字,他有點好奇。
「對!」該死!她又回答了!
這回,她氣得撂下一句話︰「請自便!不打擾啦!」
然後,看都不看他一眼,甩頭就走。
唐士祺怔楞地自言自語︰「她還沒告訴我這房間之前是誰住的呢。」
三房兩廳兩衛浴的格局,有點老舊的公寓,是樂群大學四年的回憶。
方柔——樂群的大學同學,父母早逝,這棟房子是他們留給方柔的遺產之一。
四年多前,方柔恰巧考上這附近的大學,便從親戚家搬到這里住。後來,相繼認識同學樂群、小悠,她們離鄉背井北上求學,于是,方柔找她們一起來當室友,好有個照應。
四年來,她們同在一個屋檐下,感情好得像姊妹。
那段日子里,有笑有淚,揉合著大學生的輕狂與率性,該笑的時候有人陪著笑,哭的時候也有人在旁邊捧著面紙盒,尤其在期未考的前一天晚上,三個人一起點燈熬夜苦拼,共患難的革命情感更是一瞬間加熱上升,那種一路定來,始終有人在旁陪著的感覺,最是讓樂群無法忘懷的感動。
她個性叛逆,對家里沒有什麼眷戀的情感,但這里卻讓她再次體會到「家」的溫暖。
只是,大學畢業之後,小悠決定回老家,而方柔也因為某些原因離開台北,樂群又下願意回家里整天受她老媽的轟炸,于是一個人繼續賴在方柔的房子里。
少了方柔與小悠的房子,有些時候,她還真感到寂寞哪。
「你在想什麼?」
樂群從自己的思緒中抬起頭來,看著聲音的來源。
又是這個煩人的家伙!
「你手里拿著什麼?」她惡狠狠地瞪著唐士祺,一眼瞄到唐士祺手里拎著一袋東西。
「喔,這個啊,這是樓上陳媽媽要送我們吃的芒果,听說是她親戚從鄉下寄上來的,可是從產地來的喔!」唐士祺興奮得像個獻寶的小孩。
但是,他的模樣,樂群看了就有氣!
她有點挑釁地說︰「想吃芒果自己買就可以了,干嘛拿別人家的東西?」
「是人家的好意嘛!推辭也不好意思。」
「你三不五時就去打擾人家,怎麼就不會不好意思啊?」這個唐士祺,來了三、四天,整天就只會串門子,整棟公寓十戶人家,他幾乎都混熟了。樂群大學時代時,就連主人方柔也沒跟鄰居走得這麼近,後來只剩她一個人住時,她更是懶得去跟鄰居打交道。
「我看陳媽媽一個人挺孤單的,丈夫死了,兒子到美國留學,女兒嫁人,她家里就只剩她一個,我才想多去跟她聊天嘛!」唐士祺前幾天見陳老太太一個人提著一袋重物爬樓梯上樓,好心幫她提東西到她家,因而得知她家里的情況,于是這幾天有事沒事總會到她家關照一下。
「你就這麼閑?怎麼,你不是到台北來工作的嗎?就看你整天游手好閑、無所事事!」
「我下禮拜才開始上班,所以才想趁這空檔多認識環境。說到工作,你是做什麼的啊?我看你這幾天都是傍晚出門,很晚才回來,是為了工作嗎?」
他真的閑得沒事干,連她出入的時間也要管!「關你什麼事?」
「我擔心你一個女孩子那麼晚了還在外面……」
「我是你的誰啊?你擔心個什麼?簡直是多管閑事!」
唐士祺本想說是樂媽媽拜托要好好照顧她,但後又一想,樂媽媽提醒過他,樂群個性剛烈倔強,絕下可以告訴她樂媽媽拜托他的事,所以他轉口說︰「你是我的室友,我們同屋共住,我關心你也是應該啊。」其實,即使撇開樂媽媽的特別交代,他也會很自然地關心與自己同住的室友。
見樂群又想反駁,他又說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是畢竟我還是住進來成為你的室友,而且短期之內,我也不太可能再另外找房子搬出去。我知道要你跟我好好相處,實在是難為你了,但是我誠心希望你能夠坦開胸懷好好認識我,我自信我不是什麼難相處的人,我們一定可以共同生活得很愉快,否則總不能每次你看到我不太爽快,我見到你也覺得難過吧?」
正想再沖撞一句要唐士祺別多管閑事,他後來的話卻像是槌子似地敲了一下樂群的腦袋;她發覺自己確實有點無理取鬧,從跟他說第一句話開始,就帶著十足的火藥味,甚至這幾天一見面就沒給他好臉色看。
認真想起來,其實她對他算是遷怒吧!
從他听到這房子是方柔的反應來看,他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說不定他來還是老媽主動的邀約︰再說,她心里氣的是老媽的自作主張,甚至還有些惱怒方柔她們丟下她獨自一人;雖然他是導火線,但這幾天她對他的態度,的確是有點過分了。
可是,要她一下子就接受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進入她視為「家」的領域,她也難以心平氣和面對;她覺得困窘、別扭,局促不安,或許就是這樣,她面對唐士祺時,就變得像張開羽毛示威的公雞,非得以強悍來武裝自己的懦弱。
而反觀唐士祺,從第一天就釋出極大的善意,每次見到她,無論她對他如何惡聲惡氣,他總是好言好語地對她噓寒問暖,對鄰居們也是熱絡地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