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鈺連伸手調整鼻梁上的眼鏡,好把眼中的仇恨、敵意全遮掩住,徐斌瞄了一眼後照鏡,大小姐雖面無異色,但心中的傷口仍隱隱作痛吧。這個風家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舊事重提,想在人家傷口上灑鹽嗎?!
「所以你們積極重整閻幫,是為了報仇,將黑煞盟趕盡殺絕?」風青陽挑明。
「江湖恩怨、江湖了斷,這是不變的定律。」閻月如實回答。不過不止這樣,所有曾經對不起閻幫的人,他們都會一一清算,當中包括……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風青陽深深凝視她,語重心長地提醒。
閻月不帶感情的眼神與他深邃懾人的瞳眸對上,好一會兒後她淡然別開臉,然後他們沒再交談半句。
沒錯,閻月知道報仇雪恨不能改變什麼,不能令家人起死回生,更不可能把已經失去的東西找回,可是她的雙手已沾滿血腥,她沒有退路,也不能回頭了,像他這種在呵護寵愛下長大的天真大少爺,是不會懂的!
第二章
全球氣候暖化,八月的台北熱得像個烤箱,足以融化任何冰雪,一抹淡雅的倩影沐浴在晨光中,輕盈的步履悄然無聲地走往半露天的小偏廳。
坐在輪椅上享用早餐的閻日正悠然自得地翻閱著早報,他的長黑發整齊地束在腦後,一張溫文秀氣、神清氣爽的俊臉盡現眼前,他完全不受炎炎夏日影響,長袖的衣褲密實地包裹住他的身軀。
閻月向來緊繃的臉容出奇地柔和,關愛的視線落在哥哥披著毛毯的雙腿上,隨即黯然神傷起來。
如果當時不是哥哥奮不顧身地護住她一起滾落樓梯、用他的身體當軟墊的話,她不可能毫發無傷地安全著地,而哥哥便不會脊椎神經受傷而導致下半身癱瘓。幸虧那時赫叔叔及時出現救了他們,不幸的是赫叔叔最後還是葬身亂槍火海中,他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來保存閻家的血脈。
從那一天起,赫家兄弟便與他們一樣,成了孤苦無依的遺孤,並矢志要鏟除黑煞盟,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哥,早。」閻月上前親吻兄長的臉頰。
「這麼早起,不多睡一會兒?」閻日寵愛地揉搓她的額頭。
她旋身坐下來,長發晃動出漂亮的弧度,散發著動人香氣。「夠了。」
「睡不著嗎?」他端詳她的眼楮,雖沒發現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但眼眶內明顯有著紅色的血絲。
自從發生滅門巨變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妹妹不斷做惡夢,老是從哭喊聲中驚醒過來,她開始變得害怕睡覺,不自覺地減少睡眠時間,隨著年齡增長,她休息的時間不斷縮短,現在她好像每天只睡上三、四個小時。
「不是。」她轉了話題,不想讓哥哥擔心。「好像很久沒和你一起用餐了。」
了然于胸的閻日輕呷一口咖啡。「風少爺表現如何?」
「他認出我了。」
閻日的手一頓,咖啡差點溢出杯外。「會不會是你多心了?」
「他還記得曾在PUB里見過我。」就是因為這樣,才教她大意不得。
「看來他真的是沖著你而來,才會爽快答應當保鑣。」閻日扯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我總覺得他是有備而來。」閻月有不好的預感,風青陽看她的目光,除了興味盎然外,還有若干的刺探意味。
「不管他知道多少、目的是什麼,他既已留下來,一切就都會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經過他周詳縝密的計算,沒有任何人與事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有他幫忙對付黑煞盟,對我們有利而無害。」
「或許他只會袖手旁觀,在一邊看戲。」風青陽不是早已言明不會開殺戒嗎?更何況他似乎很不齒這種報仇廝殺的行為。
「如果他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那就太天真了。」閻日不介意推波助瀾,定要將風青陽一把拉下這次的復仇計畫中。「他對你的興趣可以善加利用。」
「我知道。」閻月不會傻得以為風青陽對她一見鐘情,真的喜歡上自己,獵人對獵物的興趣在于好奇心與征服欲,越是野性難馴、旗鼓相當的獵物,越能激發求勝心。
「感情是人類最大的弱點與包袱,你務必引以為戒。」閻日瞟了一眼有點心不在焉的妹妹,他不容許有任何差錯發生,縱然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也要防患于未然。
她早已舍棄所有感情,鍛煉出百毒不侵之心,打造出無堅不摧的意志,閻月自問靜如死水的心湖,唯一能容得下的只有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哥哥是我唯一在乎的人,可以左右我感情的人亦只有哥哥一個。」
閻日伸手握住妹妹的手,滿臉笑容。「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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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忙著閉門處理幫務,身為外人的保鑣風青陽自然相當清閑,不找點事來消磨時間的話,他一定會悶得發瘋。
儼如經常留連風月場所的熟客,風青陽從容不迫地喝著酒,唇邊叼著一根煙,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大剌剌地與美艷性感的公關小姐調情玩樂,也不管有沒有人會不高興或看不順眼,他相當自得其樂。
此時,發生了一些騷動,某桌的客人不甚滿意地大拍桌面,比手劃腳地大聲責難公關小姐,言語粗鄙惡劣、態度囂張跋扈,就連上前調停、猛賠不是的經理也不給面子。
其中四名看場的打手開始發狠,凶神惡煞地撂下話,要那桌客人節制點。但身形健壯的客人們也不是善男信女,兩幫人馬越吵越凶,三言兩語不合,大有想要大打出手的意味存在。
完全沒打算插手的風青陽安分地納涼看戲,雖然這種找碴鬧劇屢見不鮮,但對方膽敢在閻幫的地盤生事,還偏要選上閻家大小姐坐鎮的這段期間,來者是不智還是明知故犯?
看來事情不會在一時半刻擺平,不過既然事不關己,自然不須他操心,風青陽彈了一下煙蒂,留意著正好走出來的一男一女。
一名經理氣沖沖地跑過來他們身邊。「大小姐,連哥。」
「發生什麼事了?」赫鈺連冷聲問。
「黑煞盟的人在生事攪局。」
放眼看去,這陣騷動已驚擾了四周的客人,為免遭受池魚之殃,附近台子的客人已紛紛走避。
「我去處理。」在閻月還沒交代前,赫鈺連已主動開口,他拿下眼鏡收起,信步走往滋事現場前,不忘看向散漫的風青陽,示意他看顧好大小姐。
風青陽抽著煙,漫不經心抬起的眼眸剛好迎上閻月幽深的視線,她的匆匆一瞥像是在責備他的袖手旁觀似地,他不以為然的扯了扯嘴角,將視線調轉到那一頭的騷動上。
吵得鬧哄哄的兩幫人馬你推我撞,已動手打了起來,不過隨著赫鈺連的現身而硬生生停住,所有的聲音、動作戛然而止,誰都不敢造次,明顯對他忌諱三分。
兩幫人馬壁壘分明地靠邊站,箭在弦上的緊張氣氛一觸即發,雖不知赫鈺連說了什麼,想必是「請」客人離去的意思吧,不過他溫和的調停方法顯然失敗了。隨著玻璃酒瓶鏗鏘擲地的巨響,客人很不給面子地破口大罵,更用力翻台掀桌宣戰。
客人不識抬舉的舉動惹怒了眾打手們,不過赫鈺連反而不痛不癢,只見他從容不迫地點燃一根煙,瀟灑帥氣地抽起來。就在打手們再也按捺不住,欲出手教訓滋事者的時候,其中一名滋事者欲先發制人,上前突襲老神在在的赫鈺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