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丫環真替小姐抱屈,該是誰向誰學,都還不知道呢!
說時遲,那時快,杜可嫣與龐蓋已跨過高檻,大搖大擺走了進來,幾十天水不犯河水,這回,河水倒自動沖進井水來了。
"怎麼,心血來潮就要來逛逛廒舍,你是春雨下久悶慌了,想拿米出來玩啊?"杜可嫣劈頭便來句酸進牙縫的話。
"你嘴里含著七八個枇杷核,滑著溜著可轉的,我說不過你,鑰匙拿來,我要盤庫。"他懶得和她聊廢話,掌心上攤,正事要緊。
龐蓋這時走上前來,恭敬地向韓飛彤請個安。
"少莊主,莊主有令,這盤庫之事,一向由莊主自己親臨親為,而杜二女乃女乃只需將盤庫的量登載于帳冊上,再交由少莊主核對帳房帳本即可,萬萬沒有少莊主親盤這項規矩。"
他言之鑿鑿,將家規法則全端上台面,無半點徇私通融余地。
"規則是死的,能運用才是活的,不過是例行性看個存糧,說不定,里頭有個鼠耗蟲噬的,也好及時查出。"裁雲目光精炯地走來,她隨口一說,便是個理所當然的理由。
這鼠和蟲的,說的是指誰,在場的人大伙心知肚明,說開了難看。
杜可嫣的臉一下漲成豬肝色,氣呼呼地指著裁雲說道︰"都還沒進韓家門,有什麼資格在這大放厥詞,也不想看看,韓家到底留不留你這掃帚子,我都還沒吭氣,你倒先放了響屁!"
"你說誰是掃帚子?"高大如塔之身影盤據在杜可嫣跟前,她壓了壓氣,但余氣仍未消除。
"可不是嗎?一個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家,不是帶柄的掃帚子嗎?要不這樣,為何指月復為婚之事從不見提,若非想要找個遮風避雨的歇腿處,會大老遠跑這趟路不見鬼了才怪!"她絲毫不給裁雲留任何情面,十幾天下來,看她積極掌理莊內事務,還做得有聲有色。在杜可嫣心中,油然生起一股莫名的壓力。
"豈有此理,你非要這樣損人不可嗎?若是你認為她不夠資格,我會讓她很快就有資格的。"韓飛彤目光精斂地看著杜可嫣,同時還向四周的人掃了一圈。
"你該不會是真要跟她成親吧?你韓少莊主何時對這檔事認真過了,以往那些二三十個在莊里進進出出的女人,哪個不是你口頭上說要成親的,結果呢?不也就十來天功夫,便被你給轟出大門,再說,你為了你那可憐的母親,南征北討,四處尋親,在江湖上闖下響當當名號,人人眼中可敬的韓將軍,你有辦法留在莊里,不再去當你的孝子嗎?"當著眾人面,杜可嫣把悶在心頭的話,一股腦全泄了出來。
"你有完沒完!"巨掌一劈,一道龜裂痕跡出現在檀木桌上,杜可嫣往龐蓋身軀縮了進去,這回,真的不敢再說了。
"少莊主,杜二女乃女乃在莊里還算有她的權威與地位,請少莊主切莫在外人面前失了家禮。"龐蓋卑躬屆膝,然而話里頭,明顯有著替杜可嫣護航的意味。
"若要人家尊重,請她自己先尊重自己。"他再次把目光聚在杜可嫣身上。"你拿是不拿?"
杜可嫣看了龐蓋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將鑰匙交由龐蓋手中,讓他轉交給韓飛彤。
正當龐蓋準備將鑰匙交往韓飛彤手里時,小四兒突然從外頭慌慌張張跑進廳來,未了,還在廳前絆上一跤。
"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什麼事快說,別吞吞吐吐的。"龐蓋最早沖上前去。
"廒舍失火了!"
"什麼?廒……廒舍失火了!"
韓飛彤一馬當先沖了出去,裁雲也跟著尾隨而去,一干家僕全被召去救火,唯有龐蓋,歪咧著嘴,一對綠豆眼對著杜可嫣,快活地笑著呢!
第五章
強大的東北季風,無形之中,也成為助長火勢的幫凶。
三十六間廒舍,從東舍開始,如骨牌般連燒了十四座,濃密的黑霧像是邪靈的魔爪,將豐山莊的西側廒房,整個籠罩在一片炙熱之中。
韓飛彤帶著韓家軍所有戰士,及莊內大大小小四五十名奴僕,一同加入救火行列,裁雲和拾翠、掬香,更是卷高香袖,來回火場與水井之間……
"叫兩班弟兄,將廒舍邊的錦鯉池給打出缺口,把水給引到這來。"人工湖位于廒舍正上方,只需在池旁的石壁上鑿個缺口,便能解救這燃眉之急。
"不行啊,里頭可是我養了好幾百條珍貴的錦鯉,你不能動到他們。"杜可嫣一听,這還得了,忙上前阻撓。
"幾條爛魚的生命,比得上我山莊里數百年的基業嗎?人都快活不了了,還管得到你的魚?"他虎眼圓瞪,壯碩的肌理上全是濃煙薰黑的痕跡。
杜可嫣作夢也沒想到,龐蓋所想的計策,竟然是放火燒倉,如今害人害己,更害了她派人專心飼養的錦鯉。
這些價值不菲的魚兒,是她請人自灕江彩崖石處大老遠送來,當地養殖錦鯉乃舉世聞名,而她又愛魚成痴,這些魚兒可說是她一起陪嫁過來的嫁妝,視同珍寶己出。
如今要開池引水,豈不讓這些錦鯉白白犧牲,杜可嫣說什麼也不會允許他這麼做的。
"你這豬腦袋.想這什麼歪主意,你快阻止他去鑿池子,快去啊!你……"杜可嫣急得直跳腳,抓著龐蓋便是一陣猛捶猛打。
"你腦袋瓜放聰明點,要不用這計策,到時姓韓的那小子真進去查倉,短少的那兩千四百石米,可是會害得你小命不保,你人都顧不了了,還管到那些魚!"他抓住她粉女敕的手腕,陰陰的壓低嗓門告誡著。
杜可嫣又氣又惱,可是又莫可奈何,看著一群壯漢持鎬,拿鍬,直往錦鯉池去,只能含淚揪心,什麼事也做不上來。
一群人浩浩蕩蕩來到池邊,正要破下第一土時,裁雲及時趕來,攔著眾人說道︰"此法萬萬不行!"
"這可是老大說的,難不成,少女乃女乃想要讓整個廒舍全都燒得精光?"莫嘯虎不明究里,薰黑的臉頰滿是疑慮。
"遠水救不了近火,等到池底開了洞,水流出去後,還是一樣阻止不了火勢,再說,里頭上百條的錦鯉,可要毀于一旦啊!"裁雲認為此法並不妥當。
"可是這……"
"你們在干什麼,還不快點行動。"韓飛彤跑上前來,發現眾戰友們還未采取行動。
"是我不讓他們行動的。"裁雲無懼他一雙陰鷙的臉,救火可不比用蠻力,況且,鑿池是最為事倍功半的。
"你憑什麼違逆我的命令?"他氣這女人竟不听命于他。
"不是違逆,是為韓家百年大業著想。"她指著其他還未被殃及的廒舍說道︰"將快要遭受波及的廒舍潑上水,讓濕木難以起燃,以降低及燃點,其二,開闢兩條火巷,阻隔大火繼續蔓延,以保其余廒舍,其三,你抬眼瞧瞧,一堆積雲密布,風向也逐漸在改變中,不消一刻鐘,將會降下大雨,這三個方式,都能使損失降到最低,無需鑿池耗時,望夫君三思。"
所有人對于裁雲所提出的見解頻頻點頭,唯獨韓飛彤,氣得額上青筋浮跳,一雙飽拳緊緊扣握。
這女人……就愛拂逆他的主意!
"哼,你愛怎樣就怎樣,豐念山莊就全讓你一個婦道人家做主,這總行了吧!"韓飛彤氣得掉頭而去,裁雲知道現在跟他也是有理說不清,因此,並不想與他多做爭辯。
"管叔,你領十人將十五及二十二號兩座廒舍潑水降溫;梁大哥,你帶十人,將莊里所有的床帳、絲被全都收集一起,並且以套繩固定,然後以水浸濕,圈圍在火場四周,隔絕火勢再度擴大。"裁雲將工作分配完畢,這才想起,她的太過精明,恐怕已傷了韓飛彤的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