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混蛋!我、我恨死你了!」狂風暴雨終於停止了,秋若水伏在他身上喘息,恨聲不絕。
「這不是你想要的?」傅紅葉輕撫她的秀發,眼中的狂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萬斛柔情。「你想激怒我,我也的確被你激怒了;你要我吃醋,我也吃醋了,那個竹科工程師起碼躺在床上一個月下不了床。」
秋若水倒抽了一口涼氣。「你……」
「我已經手下留情,沒要了他的命。」傅紅葉面無表情,眼中,卻帶著一絲促狹笑意。
秋若水沒有發現,氣得說話都結巴了起來。「你、你這個神經病!瘋子!你怎麼不想想我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好自私,從不道歉,也從不給承諾……」
「承諾?」傅紅葉笑意輕蔑。「如果你指的是結婚證書,我馬上可以給你。」
秋若水氣到說不出話來。
她悶悶地冒出一句話。「趙世杰,半夜起來打差別。」
「什麼意思?」傅紅葉抱著她,含笑詢問。
「明朝有個趙世杰,有天半夜醒來,對他的老婆說︰『我剛剛夢到和隔壁的王太太,快活得不得了,你們女人也會這樣嗎?』他太太回了句︰『男人和女人有差別嗎?」趙世杰這可生氣了,把他老婆狠狠打了一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傅紅葉大笑。「從今以後,我不會再看任何女人一眼,同樣地,哪個男人敢多看你一眼,我也打斷他兩條狗腿!這就沒差別了吧?」
秋若水聞言氣結。「我肚子餓了。」
暗紅葉一愣。「肚子餓了?」
秋若水白了他一眼。「我生氣的時候,肚子總是餓得特別快。」
他們進房間的時候是傍晚,出來的時候卻已經是半夜了。
不過台灣的人民很勤勞,所以他們還是在街角的香腸攤買到了兩串香腸。
「你老愛吃這些有的沒的。」傅紅葉和秋若水靠坐在行人道旁的椅子上,看著稀疏星光。「其實很多餐廳都經營到很晚,做出來的料理都比這個好吃。」
「我以前可是連這些東西都吃不到,而且我也想坐在這里吹吹風。」秋若水一笑,咬了一口香腸。
暗紅葉有些不明白她的話。「以前?」
「沒什麼。」秋若水不想多提那些傷心往事,轉過話題。「有件事我一直沒謝謝你,要不是你的幫忙,吳渝生他們絕對趕不上球賽。」
「可惜球賽終究輸了。」傅紅葉淡淡一笑。
「不過他們都盡了全力,沒有留下任何遺憾。」秋若水想起這些學生,聲音變得好輕好柔,倚在他肩上喃喃地說︰「小霸王為了班長,改變了好多,小鮑王和金毛獅王也不吵架了,何志文害羞怕女生的毛病還是沒變,只敢在背後發牢騷……最重要的是露竹回來教書了,我肩上的責任可以稍微卸下了。」
暗紅葉看著她,听她喃喃訴說和學生相處的種種,曾經堅定無悔的決心開始動搖。
天譴,真的要發動天譴嗎……
「你怎麼了?干麼發起呆來?」秋若水抬眼看他。
「沒什麼。」傅紅葉搖了搖頭,眼中有絲歉疚。「我只是想告訴你,我雖然有過很多女人,卻只愛過一個女人。」
秋若水展顏一笑,柔聲說︰「我明白。我今天是故意氣你的,因為你從來都不說愛我。」
「我不說,是因為我不能給你任何承諾。」傅紅葉揉了揉她的頭,澀然一笑。「我本來以為我已經喪失了愛人的能力了……我的心、我的血,在十歲那年就寒了、冷了,再也沒有感覺了。」
秋若水愣愣看著他,听得很專心。這是他第一次訴說自己的故事。
「我最崇拜的人,背叛了我對他的信任;我最尊敬的人,為了救我們一家人而死;而我,卻又背叛了他,無法保住他唯一的血脈。」傅紅葉笑得淒涼,一字一句地說︰「為了他,我一定要做一件事,所以,我無法給你任何承諾。」
「什麼事?」秋若水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暗紅葉搖了搖頭,不說了。
秋若水好難過,她覺得這個男人還是那麼自私,什麼都不願意和她分享。
她看著手中另一條香腸,忽然沒了食欲,起身走到一個睡在街邊的游民身旁,將香腸放在他的手上。
游民看了她一眼,表情冷然,將香腸丟給身邊的野狗吃。
秋若水一愣,什麼也沒說,坐回傅紅葉身旁。
「他是游民,不是乞丐。」傅紅葉笑了笑,看著那個人。「你知道他從前是怎樣的人嗎?」
秋若水搖了搖頭。「你知道?」
「他本來很有機會成為台灣最年輕的將軍,卻因為一件事,改變了他的一生。」傅紅葉的目光幽遠而蒼涼,緩緩地說︰「他的妻女,死在一次地震之中。他後來發現,那棟倒塌的眷舍是偷工減料的危險建物;不過,他的上級卻不準他把這件事泄漏出去。」
秋若水明白了。「所以他就變成了這樣?」
「他失去了家人,對正義公理也失去了信心,將軍什麼的,對他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傅紅葉的聲音清冷了起來。「對人生不抱希望,對生命沒有留戀,活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像這樣的人,在這個不公不義的社會還有很多,也不斷地增加中。」
秋若水心中酸酸的,問道︰「你為什麼這麼清楚這個人的事?」
因為他同時也是災星第二樓的主人。傅紅葉只是一笑,轉過話題。「你小叔的研究案還沒完成吧?」
「我也不大清楚。不過听小叔說,相關資料政府始終不願意公開,他的研究做得很辛苦……」秋若水忽然想通了一件事,大聲說︰「這個研究案是你委托的?」
暗紅葉點了點頭,眼中,淨是悲憤之意。「不過,我從來不期待會有成果出來。沒有改朝換代,這些史料注定淹沒;改朝換代了,這些資料又成為要脅政敵的工具,一公開,就沒有任何價值了……哈哈哈!紅橘黃綠藍,五色迷亂,如果不能澄清如琉璃,那就一起墜入地獄的深淵吧!天譴,又有何妨?哈哈哈!」
秋若水見他又有了狂態,心中憂慮,輕聲說︰「起風了,我們該走了。」
「是啊!起風了,也該走了……」傅紅葉痴痴看著隨風亂舞的落葉,笑得淒涼。
四壁,依舊漆黑如墨,他的心,因為一個人,卻已經不能平靜如故。
暗紅葉輕嘆一聲,看著眼前那個始終帶著一臉譏誚笑意的年輕人。「祈少卿這件事你做得不錯。他已經被逼入了絕境,部長沒了,支持他的財團倒了,他現在只剩龍湖幫可以依靠。」
「他實在樹敵太多了。」宇文笑人看著傅紅葉,回答得有條不紊。「祈少卿被迫下台後,君不棄又對他展開另一波攻擊,準確、無情、狠戾,支持他的唐氏企業轉瞬間風流雲散。沒有人相信這樣的大財團會倒得這麼快。」
暗紅葉笑了起來。
很多人都認為君不棄是個溫和斯文的男人,他卻知道不是;這個男人瘋狂起來,比誰都可怕!看來他真的愛慘了那個美得不可思議的女人,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申不寐突然消失了,不知所蹤。」
「我知道。」傅紅葉聲音中有著些許惆悵孤獨。「他愛的女人病死了,他的心也跟著死了。他沒有對若水展開行動,我就知道他已經拋棄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