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福來就是小埃!
小埃就是金福來!
鐵木鷹腳步踉蹌地後退著,雙膝無力地跪落于地。
就算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清楚地呈現,他仍舊無法相信……
這個愛哭愛鬧愛纏著他,毫不保留地喜歡著他的金福來,竟然不是人。
你希望我當人,還是要我變成小埃?
突然間,她曾經說過的話全都有了解釋,她的異能也不再那麼特殊,因為她是妖不是人。
鐵木鷹瞪著鮮血不停地自小埃的唇間流出,他心痛欲裂,伸出的手怯停在半空中。
生平第一次,他做不出任何決定,不知該拿懷里的小東西如何是好。
小埃發出一聲痛苦嗚咽,他還來不及多想,身子便已緊擁住狐狸。
他只知道不管她是金福來或是小埃,他都無法棄之于不顧。
他不準她死!鐵木鷹轉頭對著馬廄外大喊出聲。
「大夫呢!大夫為什麼還沒過來!」
鐵木鷹小心翼翼地將小埃摟在懷里,被火焚黑的衣衫染滿了她所嘔出的鮮血,看起來甚是可怖。
他大步走出馬廄,怕失去她的恐懼讓他全身顫抖。
「城主,您受傷了嗎?」都護們迎了上來。
「我沒受傷,受傷的是小埃,是她替我擋住了火焰,我才會沒事的。」鐵木鷹說道。
都護們一見到他懷里竟抱了只狐狸,全都嚇到後退三大步。
「小埃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甫趕到馬廄外,站在最前方的李虎上前一步探看傷勢。
「那不是什麼小埃,那是金福來夫人,是狐妖啊!」洪雪英掩袖說道。
眾人倒抽一口氣,包括李虎。
鐵木鷹面無表情地望著都護們臉上的恐懼,看得每個人都別開眼不敢再與他對望。
李虎苦著臉,一臉欲言又止神態。
「我至今仍不清楚發生了何事,但她方才拼了命救我確是實情。我鐵木鷹公私分明,豈能對她不聞不問。」鐵木鷹粗聲說道,大步往前走。
「城主,請您千萬別受狐妖迷惑!」眾人跪在鐵木鷹面前,擋住他的去路。
鐵木鷹望著擋在他正前方的李虎,他利眼一瞇,粗聲一喝。
「說……發生了什麼事?」
「方才有只狗在夫人先前住餅的別院庭園里,挖到了好幾具女尸。」李虎稟告道。
鐵木鷹身子一震,看著懷里只剩一口氣的狐狸,他咬緊牙關,怎麼樣也不能相信她會危害人命。
但他也不相信她是狐狸,可實情確是如此……
「找仵作對女尸做辨識,看看府內可有人認得尸體身分。把曾經住餅別院之人全都拘提到官府里,一個一個詢問。」鐵木鷹聲音雖然平靜,可他心如刀割,抱著小埃的手掌沒停止過顫抖。
「那……小埃怎麼辦?」李虎問道。
「去找大夫,我要牠活下去,因為我要找出真正凶手,讓凶手為鐵城百姓的命付出代價。」鐵木鷹說道。
「是。」李虎遵命。
鐵木鷹摟著小埃,經過洪雪英身邊時,驀然掃去一眼。
只見她雖驚慌地屈身行禮,但那對眼楮卻是毫無驚詫神色,像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一樣。
鐵木鷹利眼一瞇,轉身向李虎問道︰「找到射箭燒馬廄者了嗎?」
「是熊營營長。我們找到他時,他已經暴斃,像顆被吸干的瓜一樣。」李虎紅著眼眶說道。
鐵木鷹眼神一凶,他咬緊牙根強壓住怒氣,卻更加擁緊了懷里的狐狸。
「徹底清查鐵城內所有人口,列出詳細名冊,任何一個人失蹤超過半日以上,親人鄰居便要出來報官。」鐵木鷹說道。
「是。」李虎說道。
鐵木鷹頭也不回地大步往前走,因為懷里還有一條生命正等著他營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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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後,金福來便被關入地牢。
這段時日里,許多珍貴藥材被秘密地送入她的牢房。
可她從鎮日昏迷到可以爬起坐好,終至每日可清醒一、兩個時辰,還是過了十日之久。
這段期間,城里沒再傳出發現尸體的消息,百姓們于是認定先前那些尸體全都是金福來所為。
「想不到夫人竟是只狐妖!」
「可她之前救了鐵城那麼多人,還救了城主……」
「那是別有用心,妖還能有什麼好心腸!」
「瞧瞧她平時吃包子那個狠勁,像是恨不得能骨頭都嚼碎一樣……」
她不壞……她沒有那麼歹毒……她只是貪嘴啊……
金福來在夢里痛苦地申吟出聲,感覺有人掰開她的嘴,喂了幾口湯藥。她吐得多,喝得少,可對方沒放棄,一口一口地喂著她。
這兩、三天,她清醒時間變長了,知道自己待在一間只有一小扇窗的房子里,她也瞧見自己的狐狸毛皮,但她沒法子改變什麼。
她所有的功力早在救回鐵木鷹的那一刻便全數消失。現在的她,再也變不回人形,只能是只狐狸。
「唉……」
金福來听見鐵木鷹的嘆息聲,她奮力睜開眼,對上他黑黝雙瞳。
那對黑瞳里有太多的悲憤、擔心、難過與心疼,卻也有一股疏離──
一股非我族類的疏離。
金福來心一酸,蜷著身子將臉埋入尾間。
他老說人與狐不同……可她不論當人或為狐,她都一樣在乎他啊!
不,她要當人,因為在經歷過人與人之間的親密交流後,她早已無法安分于只當一只狐狸。她愛他握著她的手,她愛賴在他懷里同他說話,且她還要用手撫去他此時臉上的痛苦……
只是,再修為人形,至少要百年功力。況且,就算她再修為人形,他還要她嗎?
抬頭凝視著他,心頭大慟,險些流下淚來。
無奈,狐狸是流不出眼淚的……
鐵木鷹望著她像是隨時要落淚的眼眸,她喉頭一緊,想撫模她,可手卻始終沒有落下。
懊流的淚,他早在夜里守護她時,就已流干。
她兩度命危卻都險度難關,可他的心卻因為她而真正地痛死過一回,再也無法回復原貌。
「明知我們不該在一起,當初何必許了我。如今鬧出這種下場,我寧願什麼都不曾開始過。」他別過頭,氣自己的心痛,也惱她的欺騙。
金福來聞言,痛得蜷起身子,不住喘著氣。
「怎麼了?」鐵木鷹急忙回頭。
金福來抬起頭,等著他踫觸她──她是恢復不了人形了,但是她還是可以用小埃的方式陪在他身邊啊。
鐵木鷹手掌緊握成拳置于身側,不許自己再流露出任何情感。
「嗚……」金福來發出悲哀嚎叫聲,把自己蜷進他所給予的雪狐大氅里,不停地顫抖著。
他竟不願再與她親近,竟連小埃都不願踫觸,他對她有多怨啊!
「這幾日,沒再發現尸體,但是城里仍然持續有人失蹤,我沒讓人發布這消息,但已加強宵禁。」鐵木鷹強迫自己說道,大掌早已緊握成拳。
金福來從雪狐大氅里露出臉來看他,他說這些話的意思是──
他從來不認為她是凶手,他相信她!
金福來慢慢爬至他腿邊,小臉輕輕地磨蹭著他。
鐵木鷹只是看著她,卻堅持不再有任何踫觸,心死過一次已經夠了,他不許自己再有任何感覺。
「別院下方埋的那幾具尸體,已經證實是鐵明英下頭一些因為曾經犯錯或失寵而被遣送回老家的妾室及婢女,但不知為何全被謀害。我已經下令將當時居住餅別院的人全都聚集在地牢里,真相很快便會水落石出了。」
是洪雪英搞的鬼!金福來咧嘴想大叫,听到的卻是自己低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