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上長麻子已經夠丑了,現下還髒得像鬼,你這張大花臉保證可以嚇跑天下男人。」他不客氣地對著她的臉哈哈大笑起來。
「虧得如此,我才能保全至今,沒被賣到窯子里。」李若水瞪他一眼,自己卻也跟著笑出聲來。「是你腦子有問題,才會看上我。」
「你這就叫敗絮其外、金玉其中。」他洋洋得意地改了句話,自覺學識淵博地昂起下顎。
「你認為女孩家听到這些話,會開心嗎?」她瞥他一眼,不客氣地回嘴。
「我瞧你不像不開心。」他咧著嘴,還是笑。
「被人當成馬匹一樣地交易,我會開心才有問題。」
「十只白瓷可以買下城里三間店面了,你該放鞭炮、敲鑼打鼓才對!」耶律烈氣到吹胡子瞪眼楮,準備好好讓她知道一下民間疾苦。
李若水聞言倒抽一口氣,馬上伸手捶向他的肩頭。「虧你還被譽為北商王!居然讓成駝估了那麼多便宜,你究竟有沒有生意頭腦啊?」
他瞪大眼一時之間還沒回應她,才想開口說些什麼,笑聲便先佔據了喉頭。
「你怎麼跟你的名字‘若水」,一點都不像呢?」他邊笑邊說道。
「對,我應當取名為‘來金’。」李若水一本正經地說道。
耶律烈再次放聲大笑,那豪爽笑意惹得前方守衛全都睜大了眼,引頸而望——
那人應該不是城主吧?城主從來沒笑得那麼開心過!
兩人一馬快奔至門邊一步之距,城門邊衛士十人,正拿著長矛端立于城門前,擋住入口,等著再度確認耶律烈身分後方可放行。
耶律烈在城門邊勒住快馬,守衛們瞧見他的臉後,馬上推開十丈銅門。
「開一旁木門即可。」
耶律烈不耐于等待大門開啟,手里韁繩一勒,便沖入一旁木門,直奔而過幾條大街後,來到位于城中的耶律府前。
門口小廝拉開大門,馬僮已等在一旁。
耶律烈一躍下馬後,旋即將她抱進懷里。
她抓著他的手臂,掙扎著想靠自己站好,無奈腳上傷口疼,且他又不肯放人,害她只好歪歪斜斜地靠在他懷里。
「乖乖站好,我花了十只白瓷換來的東西,怎麼可以讓‘它’受傷。」耶律烈命令道,抱得倒是很樂。
「你如果敢有再進一步舉動,受傷的人會是你。」李若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耶律烈低頭望著她,忍不住又是一陣開懷大笑。「你的臉真丑,聞起來也實在很不美味。」
「沒人叫你帶我回來。」李若水惱羞成怒,氣到臉頰發紅,索性低頭來個眼不見為淨。
「城主。」田管事來到門邊,恭敬地拱手為禮,對于耶律烈懷里的姑娘,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去備一桶熱水,所有能吃的熱食全都給我送上,房里熱炕全燒上,再多點兩個火盆,把藥王送來的紫玉膏,還有大夫全都給我準備好。」耶律烈交代道,攬著李若水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
「是。」田管事說道。
「還有,去找個女僕過來替她清洗身子。」
「是。」田管事退下。
「我自己可以……」李若水開口。
「閉嘴,現在我是你主子。」耶律烈姿態囂張地說道。
她瞪他一眼,可完全沒半點奴婢的謙卑。
耶律烈一腳踹開房門,將她放到暖炕後,先取餅一壺酒來放到她唇邊。
「喝掉。」他命令道。
她依言抿了一口黑如純漆的酒液,嘗到一股濃厚果香後,舌頭便辣了,小臉也熱紅了起來。
「再喝一點,這三勒漿是用三種果實釀出來的酒,對身子很好。」他命令道。
「我不冷了。」她寧可冷一點,也不要再喝辣酒。
「手跟冰柱一樣,哪里不冷?」耶律烈板著臉,又拿過一件黑色狐裘往她腿上一披。
「我身上已經披了一件了,不需要再弄髒了。」她伸手要搶。
「老子有錢,你怕個鬼啊!」
他一貫財大氣粗模樣讓李若水笑出聲來,這才放心地攬著溫暖皮裘,滿足地長嘆一聲。
「你怎麼會突然不見?怎麼會被賣到成駝那里?」耶律烈問道。
「你到朱府的那夜,我收到一張字條,要我三更時到小門邊。我什麼都還沒瞧清楚,便被黑衣人下了藥,待到我清醒時,就已經和一群女子被關在屋里。我臉上有麻子,被打落僕役類別,輾轉被賣到成駝那里……」李若水一聳肩,對于後來的事也不想再提了。
「是誰陷害你?」耶律烈一想到此事,胸膛憤怒地上下起伏著。
「如果我知道了,我第一個扭他進官府。」她苦笑地說道。
「我會把人揪出來的。」等他教訓完成駝之後,還怕他不說出是在哪里買到李若水嗎?只要有線索,他便一定能揪住害她受苦的凶手。
「也不知我和誰結了血海深仇,要這樣待我。」她擰著眉,皺著鼻尖,在他面前完全一副自在模樣。
「要害一個人時,有時也不用什麼深仇大恨,有些人除了自己之外,是不將人命當命的。」耶律烈在她面前彎,握起她冰冷足踝。
「很丑,別瞧。」她努力想把腳往後藏,腳下髒污布鞋也讓她極為不自在。
「再丑也沒你現下臉孔嚇人。」他不客氣地說道。
李若水瞪他一眼,氣這個蠻子說話太直接。
「你以為自己山寨大王的樣子,就很瀟灑嗎?」她回嘴說道。
「我銀子一撒,連你都得說我瀟灑。」耶律烈語氣粗暴,大掌卻極輕柔地取下傷口綢布,皺眉看著那一圈傷得看不出原來模樣的肌膚。
「他用鐵鏈鏈了你多久?」他粗聲問道。
「五、六日吧。」
「我去宰了他。」他額爆青筋,憤而起身。
「不要走。」她立刻握住他手腕,不想他放她一個人孤單。
耶律烈望著她難得無助的雙眼,握住她冰一樣手掌,卻發現她手上滿是凍傷傷口。他強迫自己忍耐、忍耐,至少得等到她安歇之後,他再去找成駝算帳。
因為她現下只想他陪在身邊。
「城主。」田管事敲門之後,領了一票人進來。
一見城主正握著女子雙手,一臉強忍情緒的模樣,恁是大風大浪已見過不少的田管家也睜大眼,半天說不出話來,直到城主抬頭瞪人,這才找回了聲音。
「城主,您方才交代的一切全都備妥,也已經派人去請大夫,請您再稍候。」田管事說道。
「先去沐浴。」耶律烈抱起李若水,將她帶到黑檀屏風後。
他招手揮來婢女,吩咐婢女小心服侍。
「我可以自己來。」李若水低聲說道。
「讓別人服侍你,否則我就不派人傳消息給你爹娘。」耶律烈怒吼了一聲,氣她都這時候了還在固執。
「他們……他們……」李若水緊握住他的手,哽咽了起來。
「我放了銀兩在夏大夫那里,讓他照顧你爹娘。」
「你……」李若水仰望著他,雖然緊緊地咬住了唇,兩行淚卻還是奪框而出了。「你派人找過我?」
「何止找過?我根本快翻遍南方土地!」他不客氣地說道。
她好感動,眸光似水柔柔地瞅著他,一顆心在此時已經全然不在自己身上了。
他望著她我見猶憐的眼眸,胸口不禁一疼。
「謝謝。」她綻出笑容,淚水卻還是不听使喚地往下流。
「謝什麼謝!老子什麼都沒有,就是銀子多。」耶律烈伸手要替她抹淚,不意卻沾染了一掌的烏抹抹墨色。「要命,你還真是髒得驚人!你若是再哭下去,我便要以為自己見鬼了。」
「又……又……沒人叫你待在這里。」李若水邊哭邊笑地指著屏風外頭要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