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烈一個橫身搶前,空手抓鞭,反將成駝身子往地上一拖。
成駝嚇得松了手,耶律烈反將長鞭甩回他的方向,成駝閃躲不及,一鞭子打上肩頭,痛得他大呼小叫。
李若水看著耶律烈掌心里流出鮮血,她雙膝一軟癱坐在地上,分不清楚心頭此時的激動情緒,是因為擔心害怕他受傷,還是感激上天讓她再度遇見他?
耶律烈沒看她,鮮血淋灕的右掌拿起酒盞,板著臉喝酒。
「耶律兄何必要為一個女奴擋鞭,敢情你看上了這個麻子女嗎?」成駝眼里閃過一絲算計,搗著受傷肩頭,勉強坐起身。
「我沒看上誰,只是認為只有懦夫才打女人。」耶律烈臭著臉說道。
「她是我花錢買下的婢僕,比牛羊還不值錢,算不得是人。」成駝干笑說道。
耶律烈瞪他一眼,一腳踹倒面前矮幾,凶怒地走到成駝面前,一把扯起他的衣領。
「你這話是沖著我來的嗎?我還沒發跡之前,便是個奴僕!」耶律烈火眸直瞪著成駝,一副想把人吞剝入肚的凶惡樣。
「小的失言!」成駝嚇得發抖,拚命打著自己巴掌。「小的認錯!小的認錯!」
「認錯不必,不過那個女奴我要了。」耶律烈怒眸死瞪著成駝,一手指向李若水。
「您看上她了?」成駝面有喜色地說道,心里已經開始盤算利益。
「我不帶走這個婢僕,你早晚會遷怒于她,我可不想擔上一條命。事業做得大了,便曉得行善積德的重要。」耶律烈將成駝往後一推,眼色似刀地盯瞪著他。
成駝望著耶律烈讓人分不出情緒的黑眸,不期然地打了個寒顫。
旁人都說這北商王脾性暴烈,但他以為耶律烈漠然無情時,反倒更加嚇人。好像下一刻就要動殺氣,把人毀尸滅跡一樣。
「這女麻子可還是個處子,我花了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成駝試探地說道。
耶律烈想到這些人是如何得知她的處子之身,就恨不得將成駝大卸八塊、讓他血濺當場。
「你莫非是在跟我要銀兩?」耶律烈再踹倒幾張矮幾,嚇得舞伎們紛紛躲到角落。
「小人不敢,只是想讓耶律兄知道這女奴亦有可取之處,盼耶律兄也能給小弟一些甜頭。」成駝涎著臉說道。
「北夷窯這回燒出的白瓷,我多留了十只在身邊。我這人做生意不佔人便宜,就拿這白瓷與你交換那奴婢。」
成駝眼色一亮,諂笑地說道︰「耶律兄果然痛快,不如就再多給幾只白瓷吧!」
「那十個白瓷便足以讓你買下一屋子奴婢。我數到三,你若不同意,我便走人。你以為我當真想要這樣一個人干女奴嗎?」耶律烈用不屑眼神將李若水上下打量了一回,冷哼了一聲。「一、二……」
「您說十個便是十個吧!」成駝馬上點頭,連忙讓人把那麻子女僕帶到耶律烈身邊,生怕他改變主意。
「那麼這女奴如今已為我耶律烈所有?」他不佔人便宜。
「那是自燃,只是那十只白瓷小弟何時去取?」成駝眼巴巴地問道。
「你三日後至北夷城里取物。」耶律烈說道。
「小人謝過耶律兄。」
「你該不該謝我,日後便知真曉。」耶律烈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後,轉身走向李若水。
她靜靜坐在地上,凍得發青的指尖不住輕顫,便連胸口呼吸都顯得極為費勁。
「把她鐵鏈上的鎖匙交出來。」耶律烈命令道,掌心里沁出汗珠。
他今日若讓人看出他在乎李若水,付出的代價便不只這一點。
他不介意為她敗去一座城池,財富本是身外物,只是,他沒打算要太便宜這個膽敢糟蹋她的成駝。
「你跟了耶律城主,算你好狗運。」成駝不客氣地拿出鑰匙扔給下人,讓他們去解了女奴腳鐐。
只是那鎖鏈鎖得久了,龜裂肌膚及血痕不免附著在腳鐐上頭。
此時,腳鐐貼肉處被粗暴地扯下,李若水痛到瑟縮成一團,卻仍狠咬住唇,不許自己哭出聲來。
「這筆帳,咱們稍後再算。」耶律烈瞪了成駝一眼,從齒縫里迸出話來。
啥帳?成駝不解地看向耶律烈,卻目瞪口呆地看見——
耶律烈彎身撕下一截錦袍,裹住女奴流血腳踝。
然後……然後——
耶律烈接著彎身抱起那個髒污且無半點姿色的麻子姑娘,旋風似地大步往帳外走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
成駝不能置信地追出帳外,卻見耶律烈卸下斗篷、氈帽將那女奴全身緊覆之後,又親自抱她上了馬。
那一定不只是個女奴,才會讓耶律烈待她如此不同。而他對那女奴做了什麼?成駝臉色慘白地倒坐在地上,在耶律烈快馬而去之時,他急忙大喝一聲——
「拔帳、走人!」
「爺,您三日後還要去北夷城里取白瓷。」管事不解地說道。
那了那白瓷,他還有命在嗎?
成駝腳步踉蹌地走回帳內,飛快收拾所有家當,喚來駱駝,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過來之前,便驚慌失措地逃命入沙漠里。
他想起那些膽敢與耶律烈作對,卻一個個被擊敗、落到只能在街頭乞討的對手,他抱著頭躲在毛氈里,害怕到臉色發白。
他決定待會兒先去找族里巫師要些毒藥。萬一真出了事的話,一來可以毒害耶律烈報仇,二來也可用于不讓自己被折磨至死啊……
耶律烈抱著李若水,鞭策著身下馬匹,只希望能快點帶著她回到家里。
李若水揪緊他胸前衣襟,不能置信地以臉頰貼緊他的灼熱胸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是真的嗎?會不會她一覺醒來後,卻發現自己仍在成駝帳里……李若水驀打了個寒顫。
「還冷嗎?」耶律烈立刻擁得她更緊。
李若水搖頭,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混和著馬革與酒香的氣味。
安全了,她再也不用回到與馬匹同居、睡覺只能蓋著稻草的苦日子了。最重要的是,她終于能跟爹娘報上一聲平安了。
一顆淚水在此時滑出眼眶,李若水拚命咬著唇,但哭聲卻還是沖口而出。
耶律烈察覺到她哭到不停顫抖的身子,心都被她捏碎了。
「我會替你討回公道的。」他咬牙切齒地說道。
「成駝那種人有成千上百……」
「但他們沒有動到我的人!」耶律烈大吼一聲,低頭看她,眼里盡是烈焰。「你……的臉怎麼了?什麼時候沾到黑炭?」
他怔怔地看著她臉上一團烏抹抹,舉起袖子就要替她拭淨。
李若水掩住臉龐,情急之下只好把臉埋入他的胸膛。「說來話長,我一會兒再告訴你。」
被擄離開朱府後,她便只能用炭筆畫眉、點麻子,這麼一哭一鬧之下,臉上扮丑妝容哪還能完好無缺。
「你先休息一下。」耶律烈享受著她縴細身子偎在懷里的感覺,低頭在她耳邊說道。「攬住我的腰,別摔下去了。」
她耳廓一熱,卻只能依言而行。果然人就是躲不過命中注定,現下她真的如他所願地投懷送抱了。
李若水坐在疾奔快馬之上,臀部疼得她只想放聲大叫。
只是,她畢竟有一段時間不曾好吃好睡過,被耶律烈這麼一摟著,一放心之下,竟昏沉沉地打起盹了。
黑駒很快地載著兩人回到北夷城外。
是時已入夜,城門已關。
「城主回城。」城牆上守更的衛士,遠遠看到城主黑馬,雄壯地呼喝了一聲。
那呼喝聲在深夜里分外宏亮有力,李若水乍然被驚醒,黑眸慌亂地左右張望著。
「別怕,我還在。」
李若水抬眸看他,這才真正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