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要……」赫連長風搖頭倚牆而坐,卻因為無力而再度滑入榻間。
「我知道了。」
石影關上門,赫連長風則再度地閉上了眼,試圖尋找著方才那股感覺。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知道昏昏沉沉間,他似乎又听到了一丁點腳步聲。
他不知腳步聲是夢是真是假,本想欣喜地睜開眼,卻又怕驚走了寶兒,于是便決定繼續佯裝沉睡……
第九章
「赫連莊主,奴家來看您了。」
赫連長風萬萬沒想到,會在此時听見紀舒眉喚他的聲音,但他選擇了不予理會。
「五日了,他還沒醒來,看來確實是像大夫說的,成了個活死人了……」紀舒眉不無惋惜地伸手撫模過他瘦削臉龐,長嘆了口氣。
「你答應過我,若解決了他,你便要嫁我的。」赫連叔風不敢看人,壓低聲音,一手撫著腰間匕首,顫抖地說道。
紀舒眉看著赫連長風憔悴卻依舊英挺的面容,她眼里仍有眷戀,卻也有著更多怨意。
朱寶寶的死訊已經傳開了,可恨的是,赫連長風卻仍然不願同她成親。她不懂他在堅持什麼,難道只為了要在朱寶寶墓碑上刻下「赫連長風之妻」那幾個字嗎?
她紀舒眉是何種身分,豈容得他這般糟蹋?
「紀姑娘……」赫連叔風牙齒打顫著,觸模了下她的手。
紀舒眉甩開赫連叔風的手,冷眸看向他。「我說話算話,你動手吧。」
事後,她會全盤否認自己曾要赫連叔風動手一事,橫豎這世上亦不會有人相信她堂堂紀府千金竟會教唆他殺人吧。
「我……你不先回避一下嗎?」赫連叔風結巴地說道,全身都在發抖。「萬一石影回來的話,你好歹能警告我一下……」
「知道了,我回房等你消息。」紀舒眉不耐煩地答道,完全不願與這事扯上關系。
于是,再望了赫連長風最後一眼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
跫音漸遠……
赫連長風仍然不動聲色地躺著,但意識已經漸漸地清醒了過來。
「你在陰曹地府之下別怪我……家族內長老正打算把大哥及我逐出家門,好迎你回赫連家族。若我娶了紀姑娘,或者還有一線生機……」赫連叔風發抖的右手,從腰間掏出一柄亮晃晃利刃。
赫連叔風高高地舉起利刃。
「滾!」赫連長風驀然睜開眼,利眸炯炯看向赫連叔風。
赫連叔風嚇得後退一步。
赫連長風狠瞪著他,但因為沒力氣起身,只能拚命拖延時間,等待石影回來。
「石影,把這家伙送進衙門。」赫連長風沉聲說道。
「我沒惡意,是紀姑娘唆使我……」赫連叔風一听,急忙抱頭鼠竄躲到角落。
一會兒之後,赫連叔風抬頭一看——屋里哪有其他人呢?
「想騙老子?門兒都沒有。」赫連叔風此時確定他真是無力起身了,于是得意地拎著匕首往前。
「你殺了我,只有死路一條。」赫連長風厲聲說道。
「你現在知道了我的企圖,我不殺了你,也是死路一條,倒不如趁此機會一了百了。」赫連叔風心一狠,拿起刀子就往前一沖。
「住手!」碧紗櫥里忽而沖出一個人影,擋住了赫連叔風去路。
寶兒!
赫連長風大驚之下,看著那張絹白小臉,他的眼眶霎時泛紅。
「你……你不是死了嗎?」赫連叔風嚇得臉色發青,急忙又後退了一步。
「就算我死了變成鬼,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傷害大哥!」朱寶寶往前一撲,用盡全身力氣想扯開赫連叔風手里匕首,嘴里並大喊著︰「石影!救命啊!」
「滾開!」赫連叔風一驚,雙手胡亂一揮,刀刃劃破了她身上衣衫。
「寶兒……小心……」赫連長風努力撐起自己,好不容易才逼出一點聲音來。「石影,快來人……」
赫連叔風一看自己已無退路,索性拿著刀刃發瘋似地胡亂猛刺。
朱寶寶力氣原就抵不過他,加上又要顧慮大哥安危,很快地便擋不住他,被推倒在大哥身邊。
赫連叔風殺紅了眼,大吼一聲︰「就讓你們做一對同命鴛鴦!」
赫連叔風刀起往他身上一落,朱寶寶一個側身——
整把匕首驀地沒入她後背之中。
「不!」赫連長風胸口一窒,正好接住朱寶寶朝他倒下的身子。
赫連叔風拔出匕首,又想要對赫連長風下手。
石影在此時破門而入,一個箭步便將赫連叔風踢離主子身邊,接著又使出一招空手奪白刃,搶走了那柄短刃,最後再使出一個小擒拿手扼住赫連叔風頸子。
「去找大夫!」赫連長風說道,臉色蒼白地看著朱寶寶背上汩汩而出的鮮血。
「饒命啊!是紀……」赫連叔風脹紅了臉,還想掙扎。
石影一掌劈向赫連叔風後頸,直接劈昏了他,將人拖在身後,往門外一扔。
石影一個提氣,便要往外沖去找大夫。
「去找我師父……」朱寶寶用氣音說道。
石影听見了她的話,止住腳步。
「你師父在哪?」赫連長風問道。
「時近小滿之日,他此時應當在城里長風茶館里等我……」朱寶寶說道,因為太用力說話,身上血口于是裂得更大了。
赫連長風臉色慘白,恍若那道傷口是裂在自己身上一般。
「知道了。」石影關上大門,飛快地上前喚來王芳與王煥幫忙。寶姑娘現下應當是已死之人,得盡量避免麻煩才是。
「你忍著,你師父很快就到了。」赫連長風臉龐埋入她的發間,熱淚就這麼滑入她的頸間。
「幸好你沒事。」她用一種喘不過氣的聲音說道。
「別說話。」赫連長風啞聲說道。
朱寶寶擠出一抹笑容,緩緩閉上眼。
赫連長風顫抖的雙手抱著寶兒,感覺到她溫熱血液染紅了他的手掌。
她還活著!可他更怕她就這麼死在他懷里哪!
他將她放平在榻上,跌跌撞撞地下榻找出她先前留下之金創藥。
他雙手在顫抖,沒有力氣再爬上榻,只好拾起赫連叔風那把落在地上的短刀,不留情地往大腿上一插。
啊!赫連長風咬住牙,咬住椎心痛苦。
痛覺正如他所願地讓他強打起精神,他緩緩爬上榻,為她敷上金創藥。
可她傷口被刺得極深,總是金創藥才涂上去,便又馬上被血水給沖掉了。他只好一層又一層地敷著、一層又一層地敷著,卻完全無視于他自己的腿傷……
稍後,王芳和王煥匆匆進了房,閂緊了門。
兩人才回頭,一看到全身沐血的朱寶寶和赫連長風抱在一起,兩個人嚇得臉色慘白,急忙忙地上前幫忙。
赫連長風看到親人來,總算是放下了心。
「照顧她。」赫連長風在勉強說完這句話之後,整個人便倒落在榻上,完全地人事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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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快痛死了!
朱寶寶額冒冷汗,覺得背部像有火在焚燒一樣。
她從來不是會忍痛之人,現下當然也想拚命地喊痛,可她喊不出聲,因為她正忙著和背後那股割肉之痛對抗。
「她這刀劃得再深一寸,就觸及內髒了。」昏沉間,她听見鬼醫師父如此說道。
當然劃得深了,她痛到就差沒去見閻王了。
「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她听見大哥的聲音著急地問道。
大哥在說話,代表他沒事了!
朱寶寶地獄般難受之心,至此恍若得了一瓢甘泉,緊蹙眉心于是微松了一些。
大哥那幾日可嚇死她了,她躲在房里,看他病得昏昏沉沉。旁人喂他吃什麼湯藥,他全都吐出來,明明該清醒之脈象,卻始終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