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面就提吃的,根本就是個小女圭女圭。」赫連長風笑著搖頭。
「我就是要吃蜜麻花——」朱寶寶雙手插腰,正經八百地說道。
「姑娘請放心,主子早已吩咐過灶房,此時應當正在做,請寶姑娘再稍候半刻。」羅管事說道。
「大哥如何知道我今日會回來?」
「春分一到,我便請羅管家媳婦天天做一些。你若沒回來,便拿麻花請大伙一塊嘗嘗。」
「就知道大哥待我最好了,我要吃一大堆。」
「待得你午膳用完之後,想吃多少便有多少。」
「不——」朱寶寶一听大哥要逼人吃飯,馬上拽著大哥臂膀開始耍起賴來。「我在山上沒零嘴好吃,天天藥膳養生,米飯窩窩頭配山蔬野菜,好不容盼到下山打牙祭,你又要我吃那些米飯……」
「行醫之人理當比常人更重保健,瞧你瘦得風一吹就跑,我怎麼可能不多塞些米食喂胖你。」赫連長風輕易地用拇指、食指環扣住她縴細手腕,不滿地皺了下眉。
「那我要吃梅花湯面。」將面團 成梅花狀,再佐以清清如水的香澄雞湯,好吃得讓她能吞下舌頭。
朱寶寶咽了口口水,好像嘴里已嘗到了那香滑味道。
「早讓灶房備好了。」赫連長風看了羅管事一眼。
「此次為寶姑娘準備的餐後點心,都是一些近來著名的市食點心與茶食小點。像是細餡夾兒、水晶包兒、甘露餅、糖肉饅頭、山藥元子等等。」羅管事說道。
朱寶寶眼楮一亮,馬上扯著赫連長風的手就要往大廳里走去。「我餓了,要吃飯。」
「先去沐浴盥洗,再隨我去探望一下紀姑娘,咱們便一起用餐。」
「哇哇哇,草皮好綠。」朱寶寶掙開大哥手掌,佯裝沒听到那些話,整個人撲到草地上,小黃狗也興奮地跳到她身邊,跟著她汪汪叫。
「去年便滿了十八歲,尋常姑娘都成親了。你瞧瞧她這德行,哪有半分姑娘家樣子呢?」赫連長風嘆了口氣,對著一旁羅管事說道。
羅管事只點頭回應,卻沒接話。
從主子此時寵溺眼神看來,寶姑娘就算想在這草地上過夜,主子也會命令所有人搭起幕簾,燒起炭火,只要她開心便好吧。
「人要多近地氣,身子才會健康。」朱寶寶自言自語地說完後,便在地上滾了一圈,學小黃狗趴在地上汪汪叫。
「紀姑娘身子好些了嗎?」赫連長風問著羅管事。
朱寶寶一听到「紀姑娘」三個字,便停住所有舉動,琉璃眸子直盯著大哥瞧。
這回才回城就听到滿城謠言,說是大哥即將與北方紀家結為親家,說那紀家姑娘已經住進了赫連府里,舉止是多麼又多麼的文雅得體。
是故,她才會偷偷模模地溜回赫連家想打探情形,沒想到一眼便讓她瞧見了紀家姑娘掌摑婢女之惡形惡狀,要她如何咽得下胸口悶氣嘛。
「紀姑娘應當仍是旅途勞累,今日都未曾進食。」羅管事說道。
「紀家老爺呢?」赫連長風又問。
「紀老爺城里親戚一早便接了他過去敘舊。」
「女兒生病,爹爹還有心情去敘舊,真個怪事一樁哪。」朱寶寶櫻桃小嘴噘個半天高,模模小黃狗的頭。「爹,你說對吧!」
「汪!」小黃狗吐舌頭搖尾巴。
「別鬧孩子脾氣了,快回房間沐浴一番,再去幫紀姑娘看病。」赫連長風走過她面前,伸出大掌欲拉起她。
「她沒病。」朱寶寶倔強地別過臉,堅持地說道。
「你何時開始會隔空診脈了?」
「我反正就是會。」
「來者是客,你總是得跟她好好相處。」
「大哥從沒催我向誰卑躬屈膝過,莫非你心里早已當她是未過門娘子?」她鼓起腮幫子,不開心地說道。
赫連長風濃眉一皺,一個翻掌便握住她手腕,扯了她起身。「總之,不許你沒規矩。」
「赫連爺……」一聲嬌柔低語插入兩人之間。
紀舒眉已端著縴秀身子,裊裊地朝著他們走來。
赫連長風聞言,松開了朱寶寶手腕,臉上所有寵溺神色盡斂,再回頭時已是平素待人之疏然神態。
「紀姑娘身子不適,怎麼不在房里歇息呢?」他說。
「奴家一听到您回來了,馬上——」紀舒眉目光好奇地落向赫連莊主身邊那個乞丐裝扮的人兒。
「大哥,你瞧見天邊那只鴻雁了嗎?」朱寶寶打斷了她的話,抓著大哥的手,往前跑了好幾步,又叫又跳地指著天上。「它好像是我上個月和鬼醫師父在荒山口所瞧見的那一只呢!」
「瞎扯。」赫連長風哪會不知道她蓄意忽略人的心思,伸手敲了下她腦袋。
「你又沒見過,怎麼可以說我瞎扯呢?」她嘟起唇,不依地撒著嬌。
「這位……可是府里上上下下都在談論的寶姑娘?」紀舒眉一听小乞兒說話語氣全是不折不扣嬌脆女聲,臉上忙擠出笑容。
「是啊,我正是寶姑娘。」朱寶寶回頭看向紀舒眉,故意露出甜甜燦笑。
紀舒眉望著眼前這張粉雕玉顏容貌,頓時一愣。
好一位俏佳人哪。幸虧這寶兒姑娘是赫連莊主妹子,否則實在是不可小覷。
「赫連莊主之前怎麼都未提到寶姑娘竟是如此國色天香呢?」紀舒眉裊步向前,聲音輕柔如絹地說道。
朱寶寶對她一笑,實在沒法子相信一個隨手便對婢女掌耳刮的人會誠心夸獎自己。
「我哪來國色天香?大哥瞧著我這張臉皮早就瞧得膩了,對吧。」朱寶寶轉頭看著赫連長風,故意吐吐舌頭。
「臉皮是沒瞧膩,倒是被你這頑皮性子給氣膩了。每回下山,也不先捎封信來,總要大哥派人到大街里尋你,鬧得我正事也沒法子好好做上幾件……」
「大哥,我是未雨綢繆啊。若是你哪日不再尋我,我便該知趣而退了。」她從眼尾余光看了紀舒眉一眼,繼而大大長嘆了口氣。
赫連長風眉峰一皺,大掌覆上她右肩,堅定地說道︰「大哥既保證過會照顧你一生一世,便不會讓你受到一丁點委屈。」
「大哥最好了。」朱寶寶粉頰染紅,扯著大哥手臂又蹦又跳地不放人。
紀舒眉看著這兩人旁若無人之姿態,她揪緊手里繡帕,眼神發冷,但她並未出聲打擾。
待得赫連長風眼楮才朝她看一眼,紀舒眉身子便輕晃了下,一手搗著胸口,狀似無助地倚向一旁廊柱。
「紀姑娘身子又不適了嗎?」赫連長風即刻走到紀舒眉身邊,深眸關心地凝視著她。
「奴家沒大礙。」紀舒眉虛弱地微笑著。
一只沾滿泥土右手,忽而扣住紀舒眉的右掌。
「啊!」紀舒眉大驚失色地發現月牙白衣裳染上一層泥污。「寶姑娘,您嚇著我了……」
朱寶寶給她一個甜美無比笑容,三根指頭旋即壓住她右手寸口,閉目沉吟了一會兒。
「你脈象不滿不虧、不緊不緩,此為身子健康之平脈,干嘛騙我大哥說什麼染了風寒哪?最多就是餓了一、兩餐,多少頭昏眼花得緊唄。」朱寶寶水燦眸子一揚,笑嘻嘻地對紀舒眉說道。
「奴家沒騙赫連爺,我真是身子不適……」紀舒眉淚眼迷蒙地望著赫連長風,聲音顫抖,臉色亦漸益慘白。
「脈象是騙不了人的……」朱寶寶可不服氣了,努起小嘴就想爭辯一番。
「寶兒,不得無禮。紀姑娘舟車勞頓至此,倦累乃為必然之象。」赫連長風淡然說道,眼色銳厲地瞪了朱寶寶一眼。
「我……」我把脈沒有不準的!
「回房去。」赫連長風沉聲說道,不想寶兒初次對上紀舒眉,兩人便起爭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