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莫稽忽而狂嘯出聲,屋內椅榻窗梁全都因此而劇烈震動著。
半個月前,他背後被砍了致命之一刀,靠著石松妙手,從生死關頭里撿回一條命。
他不相信蘭兒會用他送給她之匕首傷害他,于是傷口才稍愈合,他便不顧石松反對,憑著意志力下山趕到了華府。
下山第一日,他便在屋檐上見著了蘭兒。他知道她如今雙眼能視、听見了她哭著向妹妹說著——若是她不帶著匕首,叔父便不會在混亂中以為莫稽有敵意而殺了人。當然,他也瞧見了,她連在夢里也皺眉喚著他的名字。
之後,他開始跟蹤動手殺他之華永清,亦開始叫探子更費心地尋找這人可疑之處。
誰知道,他不過是因為追查消息而兩日未到華府,蘭兒便被華永清毒死了!
「啊——我要你償命!」莫稽低頭怒瞪著華永清,雙手更加施力。
華永清舌頭吐出,瘦削臉孔開始變成紫青色。
「掌下留人!」
華紫蓉領著幾名官兵沖入屋內,西門豹則是悠悠哉地走在一名面色青白的男子身邊。
「救命……」華永清用盡全力,也只喊了這一聲。
「富江吾徒,你可是把為師的迷藥及毒藥賣給了這人?」西門豹笑著問著身邊男子,狹長鳳眼因此變得更加冷凝。
「是……」朱富江發抖地說道,根本不敢看師父臉上笑容。
「華永清,這還真巧啊,這鉈毒和華姑娘體內之毒不謀而合呢。」西門豹邊說著話,冷不防地長鞭一揚便擊上了朱富江之太陽穴。
朱富江當場昏厥于地。
「莫兄,若是不將此人罪行公諸于世,就這麼讓他死了,未免便宜了他。」西門豹說道。
莫稽聞言,右掌一放,左掌一推,華永清整個人飛了出去,撞到了牆面上,嘔出一口血。
「叔父,你還有什麼話要說?」華紫蓉冷著臉,恨不得立刻將此人鞭出家門。
「西門公子,這是天大的冤枉。我怎麼會對自己佷女下毒呢?」華永清搗著喉嚨,跪在地上嗄聲求饒。
「就憑著你在外頭那一身賭債,你自然得鋌而走險。就憑著你和那位預測你兄嫂、佷女有難的吳半仙,根本是狼狽為奸!」莫稽磨牙霍霍地說道,朝華永清逼近一步。
華永清縮在牆角,全身不停地顫抖著。
「你賄賂紅嬤,要她告訴眾人,說她親眼看到我殺了整車隊之人。至于被搶的那些布疋財寶,自然是全被你賣進鄰縣當鋪里,這便是那時你在當鋪畫了押之收據!」莫稽拿出一疊紙往華永清臉面擊去。
「你……胡說!」華永清看向那疊收據,發瘋似地全都拾了起來,撕成了粉碎。
莫稽瞪著華永清脹紅雙眼,粗獷臉龐毫無表情,一雙黑眸卻閃著地獄之光,那眼神陰寒刺骨,瞧得一旁官兵也不寒而栗地後退了一步。
「還有,你半個月前花錢找了一群盜賊,要他們奉命在蒼山附近等待,要他們殺了跟你一起下山的姑娘,對嗎?」莫稽走到榻邊,握住了華澤蘭的手,痴痴地瞧著她毫無生氣之玉容,他的聲音哄人似地變得低柔了起來。
「蘭兒,那幾個盜匪已經被我捆到了官府,待會兒便讓他們出來指認你叔父,你听到了嗎?」他說。
「我查了這麼多,又有何用……竟救不著你的一條命啊。」莫稽撫著她臉頰,胸口一疼,突然一個轉身躍出,大掌再度掐住華永清頸子。
華永清雙手垂落身側,臉色轉紫,雙眼翻白。
「姊夫……有官兵在此,姊姊決計是不希望你鬧出人命的。」華紫蓉說道。
「姊夫,我若是早來幾步,或者還能擔上此一稱謂。」莫稽臉頰一陣抽搐,黝亮黑眸滑下了一滴淚水,落在地上發出驚人聲響。「我一心只想揪出凶手,我一心只想依你所願,讓天下人知道,那一切壞事不是我做的,你嫁的絕非是個無心無肺之徒……誰知道……」
莫稽的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大吼一聲,大掌再度施力,華永清頓時痛昏了過去。
西門豹見狀,突然一個箭步搶到莫稽身邊,低語了數句。
莫稽瞪著西門豹,胸口劇烈地起伏不已。
他松開手讓華永清掉到了地面,自個兒則沖回榻邊,緊緊地摟住了華澤蘭。
被摔醒的華永清猛咳出聲,狼狽地爬到牆邊,縮著身子,嗄著怪聲喘息地說道︰「我……不公平……為什麼只因為哥哥是老大,便能繼承這一切……為什麼他就連死了,也不把布鋪交給我……」
「我爹每晚辛勤工作到深夜,才能守住這番家業。而你嗜賭一事,我爹甚至不願再提,甚至要我們不得虧待你,但你卻為了財富,讓吳半仙假造謠言,害死了我爹娘!你的良心何在!」
華紫蓉慟聲指責著,想起西門豹所查出之她爹娘之冤死點滴,她手里小劍激動地直指向華永清。
「有官爺在此,你強出什麼頭呢?」西門豹攬住華紫蓉縴腰,手指卻在同時彈出一只米粒般大小毒丸到了華永清身上。
華永清已中了他蝕骨化筋丸,全身血肉與五髒六腑將會一點點化為血水而亡。這人好祈禱老天爺讓官府早點砍了他的頭,以免活受罪。
「煩請官爺們捆他進官府,替他所害死之人命償罪吧。」西門豹說道。
「走!」衙役們上前,押著華永清走了出去。
屋內只剩下他們四人。
「你還不快給她解藥!」莫稽瞪向西門豹,爆出一聲驚天動地巨吼。
西門豹笑著自腰間拿出解藥,上前便要喂入華澤蘭唇間。
「閃開。」
莫稽奪走那顆解藥,攬起華澤蘭縴腰,將藥丸放入她唇間,讓她含著。
「她為什麼還不醒?」莫稽回頭質問道。
「她吃了毒藥以抑制呼吸、心跳,總得給她一刻鐘時間,好讓她恢復正常吧。」西門豹笑攬住華紫蓉腰肢,便要往外走。
「我要等姊姊醒來。」華紫蓉扯著他的手,頻頻回頭。
「她醒來時,第一個想看之人又不是你。你何必如此不識趣?」西門豹撩起長發撥至肩後,妖媚杏眸勾魂地一笑。
華紫蓉狠狠瞪他一眼,飛也似地跑離房間。
莫稽完全沒空理會他們兩人在做什麼,他只是專心一意地跪在榻邊,眼也不眨地看著華澤蘭。
他將耳朵俯到她胸前,屏著氣听她的心跳——
她的心跳弱得像一縷絲,可它確實是在跳動著。
莫稽松了口氣,緊摟著她,呼吸著她身上朝露般地淡淡香氣。
「快醒來吧!蘭兒!」他一手握著她縴手,雙唇在她頸問喃喃低語著︰「你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嗎?蘭兒、蘭兒……」
莫稽就這麼一逕地喚著她名字,他不知道自己喚了她多久,只感覺到她的心跳正在他耳邊漸漸、漸漸地澎湃了起來。
「莫稽……」華澤蘭微吐了一聲氣息。
莫稽忽而彈跳起身,雙手捧住她臉兒,目不轉楮地看著她。
她一對羽睫輕顫地眨動了一會兒,這才徐徐地睜開了水眸。
「莫稽。」華澤蘭一看他粗獷臉龐近在咫尺,她伸手撫住他臉頰,水眸蒙上了一層水霧。「你……你來帶我回蒼山了嗎?」
「蘭兒!」莫稽緊緊摟起她身子,頓時哭喊出聲。「你差點嚇死我!我才到府外,就听見你妹妹大喊著你已死的消息!我當時以為自己會心痛到跟你一起死去!」他粗喘著氣,驀地閃過一陣冷顫。
「那只是個讓叔父提前承認罪行之計謀,我沒事了啊。」
華澤蘭見他碩健身軀不停顫抖著,小手連忙不停地輕撫著他,還在他唇邊印下了幾個吻,這才使他激動心情逐漸地寬慰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