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吱。
開門聲讓楚狂人驚醒,他扶著牆壁驀站起身。他雖失去了九成功力,但長年鍛煉之身手,還是讓他較之一般人敏捷許多。
門才被推開,透進了一道光線,便又很快地被掩上了。
楚狂人只來得及瞧見一道年輕女子身影,雙眼便再度陷入黑暗里。
「誰?」楚狂人低吼一聲,憑著方才印象,一個跨步上前,烏鋼薄刀在手,便準備制住來人。
女子閃躲過楚狂人的攻擊,在衣袂飄起時,落下幾抹似麝若松之香氛。
楚狂人站在原地,因著惱著自己的功力已失,心頭氣憤也就愈益張狂了。
「來者何人,報上名號!」聲震屋檐。
「楚將軍,您還好嗎?」
楚狂人對面方位幽幽地傳來一聲低喚。
女子聲音如鶯語如水泉,溫婉如絲,細滑若緞,任誰听了,耳根子都要折服的。
楚狂人聞言,濃眉一皺,表情甚為不悅。
他並不想對這個女子產生任何好感,但他的心卻沒法子對她興起任何厭惡之意。
「報上名號!」楚狂人皺著眉,粗聲一喝。
「先皇長公主段雲羅。」
先皇長公主段雲羅!
楚狂人一怔,萬萬沒想到竟會听到這個答案。
「先皇長公主和皇子已經死于宮里那場政變大火之中了。」楚狂人粗聲說道。
「我們沒死。現今皇上較之他背後那些叛賊,總還多存著一份仁慈之心。他暗中派人救出我們兩個小孩,給了我們一艘船,讓幾名護主的忠臣武將帶著我們遠走高飛。」段雲羅淡然以答。
「那麼帶我來此的兩名老人家又是?」楚狂人問。
「灰虎將軍及笑臉將軍。」
「原來是兩位前輩。」楚狂人聞言,不由得肅然起敬。這兩位將軍當年背著皇子們沐血奮戰之場景,天下傳誦已久。
「當年,若不是他們兩位,我及弟弟這兩個沒本事的孩子,即便逃出了那場殺虐,也沒法子存活下來啊。」
段雲羅在說話間,一股淡淡蘭芷之香亦隨之飄上楚狂人鼻尖。
楚狂人但覺一股熱氣嗆入胸口,他握緊拳頭,只覺得眼前女子聲音,愈听愈像是諸葛小雨。
明知道諸葛小雨說起話來瘋瘋顛顛的,也決計不會有這番柔絲萬縷的嗓音,楚狂人還是情不自禁地往前跨近了一步。
「將軍……」段雲羅低喚了一聲,聲音顫抖著。
楚狂人掐住大腿,從胸肺間咆出一聲巨吼!
「你們除了軟筋散之外,還用了什麼?」
段雲羅長吁一聲,道盡心中無限事。
「迷情香。」段雲羅眼眶微紅地說道。
「荒唐!」楚狂人大喊一聲,卻吸入了更多那股若有似無的雅香。他渾身著了火似地燙著,愈來愈覺得站在他面前的女子定然是諸葛小雨,于是整個人只想與之親近。
「將軍,失禮了。兩位將軍相當中意將軍,他們以為正氣如將軍,一旦與我結為連理了之後,便會對我負起責任。」
段雲羅的聲音像空谷泉音,清清朗朗地流入人心湖里,讓人完全沒法子抵御。
「可惡!」
楚狂人在最後一絲理智渙散前,拿起手里烏鋼薄刀,筆直地往自己腿上一插。
他悶哼了一聲,在痛苦刺激之下,整個人頓時清醒不少,鮮血味道亦沖淡了那股讓人目眩神迷的香氣。
「您受傷了!」段雲羅驚呼一聲,因為聞到了血味。
「死不了人。」楚狂人咆哮出聲,皺眉忍著痛。
他曾經受過更重的傷,躺在戰場上三日三夜都沒死,自然不會把這點小傷放在眼里。
「我已有婚配,他們不曾告訴過你嗎?」楚狂人問。
「在他們心中,兒女私情又豈能抵得過家國大業。」
「我若是能由得人支配,現在早娶了當今公主了。傳聞都說先皇長公主聰慧過人,你現下怎麼就由著他們糊涂呢?」楚狂人斥喝了一聲,皆目欲裂。
「他們不糊涂,只是見不得天下蒼生苦,遂是想為百姓們求得一位真正明君。」段雲羅幽幽地說道。
她又豈想做出這種傷風敗俗之事呢?只是島上百姓全都對她恩重如山,亦全都巴望著她能與將軍成為夫妻,她被逼得不得不從啊……
「若不是因為私心想掌權奪回皇位,只是單純以為改朝換代,便能使天下蒼生不再受苦,那麼你們現下便可以放我離開了,因為掙天救地的真命天子已然現身。」楚狂人說道。
他對司徒無艷有信心,相信司徒大軍此時必然已在最不傷人之狀況下攻佔了京喊。
他而今等待的,便是捷報了。
「將軍此話是真是假?」段雲羅激動地問道,不意其因為激動而升高之體溫,卻使得迷情香味道更加濃馥了。
將軍……將軍……諸葛小雨蹦蹦跳跳模樣及燦爛笑顏沖擊著楚狂人胸口。
楚狂人一咬牙,不留情地將烏鋼刀更往肉里瓚深了幾寸。
「我不說假話!」楚狂人從牙縫里進出話來。
「敢問將軍……」
「你離我遠一些!」楚狂人握緊拳頭,狂吼出聲。「我不想做出任何失禮之事。」
「將軍,這是解藥。算是我代兩位將軍向你賠罪吧。」
一雙冷涼小手輕觸了下楚狂人的手,留下一股涼香在他鼻瑞。
楚狂人心湖一震,接過解藥的手腕,只差一寸便要反掌握住段雲羅。
她不是諸葛小雨,他不該意亂情迷!
楚狂人一口咽下解藥,拼命告誡自己。
「您隔了四個時辰才吃下解藥,是故還需要四個時辰才能恢復原先功力。」段雲羅說。
「軟筋散及迷情香之解藥呢?」楚狂人問。
「這兩種味道,只要不再多聞,兩個時辰之後,效力便會淡去,我現下便撤了這些香味。只是,仍要請將軍多擔待些,在這屋內再待上一段時間,待我查證將軍之語是否屬實後,自當親自奉送您離開這里。」
段雲羅柔語才落地,門扉便再次地被人打開又關上。
楚狂人低吼出聲,氣息粗重地喘著氣。
他拔起腿上利刃,將烏鋼薄刀放回手腕邊。
腿上的刺痛不敵體內一波緊接一波之燥熱,他起身下停地在屋內走著、奔跑著,最終仍是不敵倦意地臥倒于地。
他趴在地面,地氣冰涼貼人體內,反倒帶來了幾許清醒。
諸葛小雨水亮眸子、柔軟芳唇,細致肌理開始在他腦海里反復地出現擾人。他想以他的唇吻遍她全身,以他的指尖踫觸過她每一寸柔軟……
「諸葛小雨……」他在嘴間喃喃自語地說著。
只盼得諸葛小雨已經平安醒來,只盼得段雲羅別再出現,否則他不敢保證以自己思念諸葛小雨的程度,會不會將她看成諸葛小雨並將其撲倒在地。
「諸葛小雨,你這個混小子——」
楚狂人咒罵出聲,手掌往傷口重重一壓,讓傷口之痛喚回他部分理智。
要不是因為將她擱在心里,他今日會淪落至此嗎?
情宇,果真傷人哪!
諸葛小雨體力向來極佳,甚少覺得疲累。
然則,就在她泅泳了好幾個時辰之後,她卻覺得四肢全像綁上鉛塊一般。
她遠遠地跟在那條三桅風帆輕艇之後,因著多半時間都潛在水里,因此沒被發現蹤影。
待他們上了小島之後,她也隨之潛入了岸邊樹叢,等待著救人時機。
夜色已臨,諸葛小雨這才從隱身的草叢後現了身。披在肩頭外袍早已被身上潮濕衣衫給浸透,並在寒夜里被凍出了一層薄冰。
她不怕冷,可濕淋淋了一整日,總免不了臉色發青,雙唇發白,只有被冷風刮得紅咚咚的臉頰,隱約現出了一點血色。
諸葛小雨抱著雙臂,驀打著冷顫,上下跳動著想求些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