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卸下自己外袍,將諸葛小雨裹于其間,放置子甲板上後,轉身說道︰「副使,這船暫且由你與火長共同控命。待你們和後頭海鶻船會合之後,再听命于兩船之齊將軍,直至我回船為止。」
老副使點頭。
「我原不該棄你們而離船,然則我今晨收到探子回報軍情,說是羅夏國軍船因著內哄而失了航徑,目前仍在兵荒馬亂間,我現下方起程去取回解藥。」楚狂人面不改色地說著穩定軍心之謊言。「逢此劇變,軍心最需安定。將士們務必一心助著副使、火長,休得鬧事,听清楚了嗎?」
「听清楚了。」士兵們聲震天地的回答,讓船身為之震動著。
楚狂人望著士兵們戒慎恐懼臉孔,他忽而彎身,朝著所有人拱身致歉。
「實不相瞞,這諸葛小雨原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因為調皮跟著上了船。我怕各位弟兄顧忌船上有女人一事,于是不敢揭穿她的真性別。我此去若有任何不測,將來狂島便全交給她處理,諸位全都是見證者。」楚狂人簡單說道。
士兵們噤若寒蟬地站在原地,個個不能置信地睜大了眼。
「鄧九、李十七,我與諸葛小雨之間確實清白,適才方敢說出那般毒誓。你們過度戲弄人,仍為軍法不容,然則如今我身中毒,船上急需要人手。你們便將功贖罪,代我好好守護她的平安。」楚狂人沉聲說道,神色凜然地望著他們。
「是!」鄧九、李十七聞言,涕淚縱橫,忙不迭地說道。
楚狂人側身再看了諸葛小雨一眼,確定她氣色已然好轉後,他提氣于胸間,一個躍身站上船邊,再借著彈跳力道,借力使力,一個眨眼瞬間,便站到了對面小船上。
白發老翁及灰袍道人一見楚狂人乖乖就擒,兩人呵呵笑著張開帆,拿起船櫓,整艘船便飛快地前進著。
不一會兒工夫,軍船便只能隱約瞧見三桅風帆輪廓了……
第八章
小船駛遠後,鄧九、李十七兩人馬上將諸葛小雨抬進楚狂人艙房里。
諸葛小雨頭才沾枕,便立刻睜眼醒了過來,嚇了兩人好大一跳。
「將軍呢?」諸葛小雨問道,臉上已恢復了泰半血色。
「將軍跟著那兩名怪客走了。」李十七答道。
「什麼?!」諸葛小雨旋即一躍而起,生龍活虎模樣看得李十七、鄧九一陣傻眼。這哪像是一個甫中毒之人?
「將軍走多久了?」諸葛小雨跳下榻邊,拿起桌邊一壺茶咕嚕咕嚕地喝了下去。
「才走不久。」鄧九說道。
「好!那還追得上!」諸葛小雨轉身,便要往外走。
「諸葛小雨……」李十七才說出口,就開始打自己嘴巴。「不對、不對,現在該叫夫人了。夫人現下應當待在榻上好生休息才是。」
「干啥叫我夫人?」諸葛小雨奇怪地瞥他們一眼。
鄧九把將軍剛才所說的話、所交代之事全都叨絮了一回。
諸葛小雨心窩一陣熱,只覺得自己腦子從沒這麼明白過。
楚狂人為了救她,中毒任人宰割。他還怕自己一去不回,她孑然一人沒了依靠,竟連身後事都交代了圓滿。
他對她情深意重至此,她又豈能不以同等熱忱待之呢?
「給我一艘小舟、一只水浮針、幾塊干糧、一些干淨水,我去救將軍回來。」諸葛小雨一拍胸脯,豪氣干雲地說道。
鄧九、李十七對看了一眼,心里其實也希望有人能救回將軍。
「你會劃船嗎?」鄧九問道。
「我泅泳比劃船快,船只是在我倦累時,好讓我有個打盹之處罷了。不過,饅頭干糧得多帶些就是了。泅泳後,我容易肚餓。」
諸葛小雨一面喃喃自語,一面自櫃子取了外袍,再取了張防水油紙包住。隨即抱著紙包,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
李十七及鄧九緊跟在後,一臉不放心。
明知道諸葛小雨平日力拔山河,支手可拾男子之壯舉,確實是全船最有資格去搭救將軍之人,但她總是個女的,甚且還是將軍夫人哪!
「你才剛吃了解藥,需要多休息,還是甭去吧。」鄧九和李十七干脆擋在艙門口,不許人離開。
諸葛小雨充耳未聞地以左手拎起李十七、右手拎起鄧九。
「還是不成啊!萬一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將軍回船責怪起來,我們就算有十顆頭都不夠砍啊!」李十七哇哇大叫著。
「你們擋不住我的。」諸葛小雨彎身運氣一推,鄧九、李十七兩人頓時便被擋到十萬八千里外。
鄧九、李十七互看了一眼後,李十七先開口嘆氣說道︰「不如你先把我們摔到角落,我們才好報告將軍說我們無力阻止你。」
「好!」諸葛小雨也下嗦,馬上舉起李十七身子,往榻邊一扔。
但她急著要離開,根本忘了收斂力道這回事,只見李十七身子在空中畫了個圓之後,「砰」地一聲重落子地上。
「噯喲喂啊!」李十七慘叫一聲,但覺老命去了半條,眼淚鼻涕全被摔了出來。
諸葛小雨一心掛念著要救楚狂人,也沒心去多顧慮別人。她轉身走向鄧九,伸手便要抓人。
「我……自個兒昏過去就好。」鄧九雙膝一軟,咚地倒在地上,臉色倒是慘白得相當逼真。
諸葛小雨一看兩個人都昏了,她腳跟一提,頭也不回地便走出艙門。
就算豁出她這條小命,她也要救回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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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楚狂人才跨上對方小舟,灰袍老人便給了他半顆解藥。
楚狂人吞了藥,也不說話,只是盤腿坐著,望著前方藍綠色清澈海域。
他沒試圖和這兩名老人比出高下,畢竟有毒在身,他佔不了便宜。
楚狂人靜默地坐著,趁著兩名老人不注意時,將師父給的那柄烏鋼薄刃由長靴處換至了手腕。
「我們島主可比你船上那個不男不女的小丫頭來得識大體許多,她飽讀詩書、學富五車……」白發老人悶得慌,便閑扯起話來。
「干我屁事!」楚狂人瞪去一眼,臉色又冷又倔。
「說得好!」白發老人不怒反笑,嘻嘻哈哈地拍著手。「再多罵一些!島上那些家伙全都吭不出一句屁話來,我整整無聊五年了。」
楚狂人瞥他一眼,根本懶得搭理。
「無趣!」白發老人板了張臭臉,隨手抓起長櫓快速地劃動,小舟便飛也似地在海上飛馳著。
不一會兒的工夫,繞過幾處渦流之後,三人便到了島上。
楚狂人一路走著走著,也不忘以袖間烏刀削下些許衣料,不著痕跡地落在土地之上,再以砂上一撥以固定那些衣料。
若他要逃跑,總是得知道小舟停于何處吧。
島上幾排瓦房屋宅,林蔭處處,雖比下上京內街道熱鬧,倒也頗有村宅氣概。
楚狂人被送進一處深手不見五指的屋宅里,灰袍老翁要他待到島主和他談完之後,才能給予另外半顆解藥。
楚狂人除了相信之外,也別無他法了。這兩位老者雖然言行不同于常人,但清亮雙眼看來卻是絕非惡類。
他背倚著牆,正調勻著呼息之際,鼻尖卻突然聞到一股淡然草香。
他原不以為意,繼續閉目養神,不過便在幾次吸息之後,他全身氣力竟一點一滴地流失了。
「可惡!」
這草香該是軟筋散的異香,沒有武功的人聞了只會想睡,身上有武藝之人,則會功力受制,變得與尋常人無甚異處。
他們使出這種卑鄙手段,莫非是想強押著他與島主成親?
楚狂人咬緊牙根,盤腿調息,努力不讓功力喪失得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