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靖雅驚恐地向後退了好幾步,不小心撞到了病床邊的兩個淚人兒。
「佩藍!明蓉!」
巫靖雅大叫出聲,卻發現她們一點反應都沒有,一逕痴痴地看著床上那個像她的人。
「靖雅,你要加油!要趕快好起來!」佩藍緊握住「她」的手說道。
床上的她是「巫靖雅」?!她怎麼可能那麼丑!
巫靖雅搖著頭上前拉住明蓉的衣袖,明蓉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我在這里啊!」
巫靖雅瘋狂的吶喊著,不明白為什麼她們會看不到她。而且她居然可以看到她自己!
輕飄飄的身子搖搖晃晃地移到了床邊,瞪著床上的「巫靖雅」。
吳明蓉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邊,娓娓道來丈夫昨天告訴她的消息︰
「知道嗎?冉濬中跟我說‘雅書坊’的復合式經營方式已經成功地引起大眾的注意了,原本預計要在兩年內打平的六億投資,大概一年內就能完全回收了。‘大宇’有意思要投資‘雅書坊’的下個分店。你听到這個消息高興嗎?畢竟,那是米大哥特別為你設立的書店啊!」
巫靖雅猛然抬頭——「雅書坊」成功了!
「我很高興。」巫靖雅對著那個「骷髏頭巫靖雅」喃哺自語︰「當他拉下了書店招牌的那一刻,我在電視機前流了兩滴眼淚。其實我還偷偷跑去買了幾本書、喝過幾杯咖啡,我只是嘴硬,不敢承認自己有多感動。」
那個驕傲的男人願意在大眾面前宣布對她的愛,她又怎會不動心呢?
一再的逃是為了什麼?為的不就是不願再重蹈一次那種被他厭惡的感覺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的個性,她很清楚。但是如果生命可以重來一次的話,她或許會改變吧……。
巫靖雅瞪著床上的「她」,意識卻開始渙散模糊。「她」為什麼躺在這里?如果「她」是她,那麼現在靠在床邊的自己又是誰?
「你們兩個別哭了。」米達夫沙啞的聲音傳來。
巫靖雅僵住了身體,緩緩回頭看著米達夫走來。
天啊!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床上的「她」憔悴得不似人,而米達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米大哥,你吃飯了嗎?」許佩藍擦了眼淚,紅著眼問道。
「吃了一些,我不能比靖雅先倒下去,至少該撐著自己才能好好照顧她。對嗎?」
在他說話之時,巫靖雅已飄到了他身邊,踫觸著他瘦削的臉頰。好心疼啊!
他為什麼說是他害了她呢?
「達夫,我在這里啊!」
巫靖雅撫模著他的下顎,有些不解。她在作夢嗎?否則為什麼每個人都看不到她呢?
「如果我不和她吵架、如果我不嘗試著改變她、批評她,她就不會氣沖沖地跑出門。」
米達夫的目光痛苦地梭巡過她裹了紗布的頭部及腿上的石膏,沙嘎地說出他的心聲︰
「如果靖雅不是那樣氣沖沖地出門,就不會被車子撞成這個樣子。」
她被車子撞了!
巫靖雅咬住自己的手掌,盯著床上那個靠著層層儀器維生的病殘之體。躺在床上的「她」是巫靖雅,是那個被車子撞上的巫靖雅!
她的身子一陣抽搐,一波波的疼痛開始漫上身體,她頭上及腳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再無法站立,她整個人全撲向床邊,臉頰正巧偎上「她」冰涼的臉。
大驚之下,她努力地想挪開身子,只是,黏在「她」肢體上的自己竟然慢慢地被「她」的身體所吸入。
好痛!好痛!烈火般燒灼的痛苦燒上她的手臂、她的咽喉,巫靖雅掙扎地朝米達夫伸出手,然則她的身影卻已然被「她」吸進了大半,挖心剖肺的穿刺感一寸寸地沒入她的意識里……。
達夫,救我!
「靖雅,原諒我!我希望你改變,但總沒想到改變我自己。我的確像你說的,是頭沙文豬。」米達夫才苦笑地揚起了嘴角,眼瞳就突然地大睜——
「靖雅的嘴巴在動!」
床上的靖雅,正緩緩地蠕動著兩片唇瓣……。
「她醒了!」
許佩藍驚叫出聲,喜極而泣。
「去叫醫生!」他的話音還未落,吳明蓉早已拉住了值班的護土。
「張開眼楮!張開眼楮看著我!」米達夫緊握住巫靖雅的手,感覺她的手指正微微地顫動著。
上天!求你讓她醒來!
米達夫的心狂喊著,雙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臉龐,開始緊皺了眉頭。狂喜刺上了他心頭!這一個月來,她不曾有過任何表情啊!
「睜開眼,靖雅!」他不曾停止過對她的呼喚,也無法阻止自己狂亂的心跳。
巫靖雅的臉一偏,一聲破碎的語音溢出她的嘴里︰
「痛——」
「我知道你痛,忍耐一下,醫生立刻就過來了。」他不敢呼吸、不敢眨眼,生怕眼前她的一舉一動都只是出自他的幻想。
「靖雅,你最勇敢了!加油啊!我就知道你一定會醒過來的!」
許佩藍的話為米達夫打了劑強心針,他不是在幻想,巫靖雅是真真實實地醒過來了。
他貪婪地注視著她臉上每一寸的表情,期待她張開雙眼的那一刻。
終于,巫靖雅的眼皮輕輕地動了下,睫毛在幾次抿扇之後,緩緩地撐開了那兩道許久不見陽光的杏眸。
「靖雅!」米達夫低呼了一聲,狂亂地把她整個人抱入懷中。
巫靖雅看著他臉上的激動,在一陣猛咳之時,仍然沒移開她的注視。
「謝謝天!」激動的情緒讓米達夫的語氣不穩。「你可以說話嗎?’
巫靖雅點點頭,用她沙啞的嗓音困難地對他說︰
「你——是誰?」
***
「我不要穿那種衣服!」
巫靖雅半跛地跑入米達夫的懷中,手指卻遙指著床上、衣櫥內散了一地的紅色、黑色衣料。
清一色輕薄合身的材質,每一件衣服都是為了顯示主人絕佳的身材而存在的。
「怎麼了?」
米達夫溫柔地抱起她,就怕她還未痊愈的傷腿支撐不住她。
失而復得的妻子,怎能不小心呵護呢?
「那堆衣服……。」巫靖雅嘟著小嘴,覆著輕短發絲的頭顱用力地搖晃著。
「衣服怎麼了?」
米達夫低頭查看了下她頭上的傷。再幾天,傷口就會結痴了。他滿意地撫著她男孩式的發型,像抱著孩子一樣地拍撫著她的肩背。
「怎麼不說話?不是有事要告訴我嗎?」
「你看著我,我才說!」
她任性地要求著。車禍過後的她,言行舉止和以往的她恰成鮮明的對比。
「說吧。」米達夫抱著她在床邊坐下,專注地盯著她的杏眼,卻因為找不著她往日的嫵媚而在心里嘆息了一聲。
「我討厭那些衣服,好暴露喔!」巫靖雅摟著他的手臂,耍賴似地要求他的認同。
「那些都是你買的衣服。」他勾起她的下顎,認真而期待地對她說︰「你真的都忘了嗎?」
她當真忘了過往的一切——忘了那個獨立自主、感性聰明的巫靖雅?
「人家不記得了,一定是你騙我,我怎麼可能買那些衣服!」
巫靖雅傾身撈起一件低胸的紅色合身小禮服,順口批評著︰這種衣服好像歡場女人穿的,叉開那麼高,露出那麼多大腿、胸部,我如果穿那種衣服,別人一定會看不起我。你也會覺得沒有面子,對不對?」
她抱著紅衣,仰頭望著他,身上穿的是他媽媽為她買來的白色棉質睡袍。不施脂粉的她,遠比實際年齡小了幾歲,眉眼間有種清朗的美麗。
「我不會覺得沒有面子,相反的,你的美麗滿足了我的虛榮心。我想我只是不喜歡那些覬覦你的目光罷了,畢竟我還是會自私地認為你的身體曲線只能讓我一人獨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