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抱著保溫壺,一手拿著卷宗夾,慢慢地走在一樓的走廊上。她覺得自己真是個無用的平凡人。
靖雅在生活上一竅不通,卻有著寫作的長才;學校的雕塑之森是退休的校長在半中風的狀況下一件一件用雙手捏塑出來的國際杰作……。
大家都很了不起。
許佩藍和負責看守入口的警衛打了招呼,跟入雕塑之森。
堡作人員正忙著調整燈光、道具,一地的電線與一地的紛亂,每個人的表情看起來都好凝重。
「請問……」她的聲音被另一個咒罵聲完全壓住。
「他媽的!五分鐘後那個女人再不出現,我保證讓她斷了以後的生路!」
一張怒火騰騰的男性臉龐從一堆樹叢後現身。
好酷。
許佩藍著迷地盯著男人一頭隨性的亂發,深褐色的發絲在陽光下閃著光輝,而那雙漾著怒火的眼眸是狂野性感的,貼身的黑色皮褲宣誓了主人的叛逆不羈,肩上的相機則表明了他的身分……
他是沙家駒?那個很紅的攝影師?
「見鬼了!你們到底聯絡好那個女人了嗎?!三個小時的時間已經夠短了,她還敢亂混!」
沙家駒再度從口中炸出一串句子,炸得周遭的工作人員啞口無言。
黑色皮褲轉了個方向,狂野性感的眼楮正巧對上許佩藍的眼眸。
許佩藍抱緊了身前的東西,直覺地咬住下唇向後退了一小步。他剛才罵的人……不會是她吧?!
「小處女,什麼事?」沙家駒大跨步朝她走來,打量她一身的素雅。
「我不是……」她手足無措地不知道該如何響應,保溫壺和卷宗一下抱在胸前,一下又放到身側,反正怎麼擺都不對勁就是了。
這個男人為什麼用這種要吞噬人的眼光看她?!
「不是什麼?不‘小’?還是不是‘處女’?」他接話道。
此話一出,後頭傳來一陣笑聲,許佩藍的臉幾乎要低到衣領里,而沙家駒則心情欠佳地回頭瞪了那一群還有膽子笑的人。
「你有什麼事嗎?別告訴我你是來跟我說那個該死的女人不能來了!」沙家駒不耐煩地催促著。
「哪個女人?」她悄悄地抬起水亮的眼眸,偷偷覷著他。
「那個模特兒、那個什麼凱還是莉的,听起來活像只狗的名字!」看著眼前粉紅的臉頰,沙家駒的手指突然挑起她的下顎,在她慌亂地向後倒退時,他的另一只手已經不客氣地摟住她的腰。
「你叫什麼名字?」
「你……做什麼?!」她聲帶顫抖地舉高手中的保溫瓶。「你再靠近,我就打人了。」
「你的名字。」他搶過那個礙眼的保溫瓶往肩後一丟,無視後方工作人員搶成一團的紛亂。
燈光剛架好,不能再被砸壞啊!
「許佩藍。」放在她腰間的手依然扣得死緊,心里雖然很害怕,她也只好老實地回答。
「你有沒有興趣拍廣告?」他腦海里浮現她躺在床上迎接早晨的模樣。
她完全符合「天使之翼」中那個躺在白色床單中的少女天使形象,雖然從她的穿著看來,她「可能」超過二十歲。
他對她挺有感覺的,明天就叫她來試個鏡吧。
「我不能拍廣告,我是個老師。」許佩藍看著沙家駒眼中閃過一絲興味。她說錯話了嗎?
「誰規定老師不能拍廣告?政府官員都可以拍了,所有的公職人類當然都可以拍。」沙家駒捏了捏她的腰身,卻意外惹出她眼中的水光。
許佩藍咬住唇,低下了頭,肩膀不住地顫抖著。「你放手。」
「喂,小處女老師,你說點話會翹辮子嗎?」沙家駒被火燙到般地放開手,裹在皮褲下的腳踢了踢她的小腿……
「你不會因為被男人踫了一下,就要哭了吧?」
「我沒有哭,雖然你很討厭、說話也很難听。」許佩藍松了一口氣,眨掉眼中的水氣。
「那你眼楮怎麼水水的?」沙家駒交插著手,從上而下地打量她。
挺純潔!她的氣質實在夠清新的,簡直可稱為一股清流。賓果!今天運氣好,給他找到一個合適的模特兒人選。
「我……」才說了一個字,她的臉倒先脹紅了起來。「我剛才是……剛才是……」
她的腰怕癢!可是這種話能向一個陌生的說嗎?
「能不能長話短說?我的時間寶貴。」他新奇地看著她的粉紅一路蔓延到頸部。「哇!很久沒看到女人這麼害羞的。小處女老師,你這樣怎麼上課教學生啊?學生隨便揶揄兩句,你就卡死在台上了。不要教了啦!來當我的模特兒好了。我待會要我的經紀人和你談,就這樣說定了。」
沙家駒啪啦啪地說完一串話,很滿意地又看了她最後一眼。
「我不要。」在他轉身離開前,她蹦出一句拒絕。
他回過頭,兩道濃眉揪得死緊。「為什麼不要?」
「人……人各有志。」她努力地挺起胸膛,嬌小的身子卻還是只到他肩膀。
「教書根本不適合你。」沙家駒看到她瑟縮了子,口氣卻依然不見和緩。
「你說話怎麼這麼……缺德。」許佩藍緊捉著手中的卷宗,感覺到自己手心正泌出汗水。
連一個陌生人都說她不適合教書,教人情何以堪!
沙家駒將前額的發絲甩到頭後,用手挑起她的下顎。
「我說的是實話,你比我還清楚,否則何必一臉悲戚。好好考慮。」
她實在很惹人憐愛;沙家駒注視著她的柔弱,如果她不是這麼保守,他倒不介意和這個小處女玩玩愛情游戲。
很久沒為女人動心了。
「我不用考慮,我要當老師。」許佩藍拿卷宗打開他的手時,身後一陣喧嘩讓她分了心。
「家駒,對不起。」撒嬌的聲音在空氣中蕩開來。
「我不要听理由!」沙家駒不悅地抿起唇。
「車子出車禍,一個醉漢撞上我們的車。」一個修長的女子走近他們,一手搭上了沙家駒的肩。
許佩藍看著遲來的女子,不敢置信地喊著︰「諸凱莉?!」
諸凱莉偏過頭,大叫出聲︰「小藍,你怎麼在這里?」
「我在這間學校實習。」許佩藍的手興奮地和諸凱莉交握。「你變得好漂亮。」
「你還是一樣可愛啊!我幾年前聯絡過你,可是你媽媽說……。」
「要開同學會是你們的事。諸凱莉,你去給我作準備,我們只剩兩個半鐘頭的時間。」沙家駒冷冷地切斷她們的話,隨後身子一轉,向工作人員走去。
懊工作時,他絕不分心。
「我待會找你。」諸凱莉吐吐舌頭,小跑步地黏到沙家駒身邊。
許佩藍手中拿著卷宗夾,呆呆地站在原地。
而那個對她動手動腳的男人,再也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第二章
許佩藍在晚風中伸了個懶腰。她實在很喜歡這里的環境。
綠樹多、空氣佳,星星也較市區來得明亮幾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她哼唱著蘇軾的水調歌頭,很快樂地走到谷家的銀色柵門前。
每逢一、三、五上家教課時,她總是很快樂。她的學生……谷家伊是個討人喜歡的國小一年級小男生。
唉從加拿大回國的谷家伊吸收能力強,模樣又可愛得像個瓷女圭女圭,想不多愛護他一點實在很難辦到。
「我是許佩藍。」她按下對講機說道。
「許老師,請進。」李管家的聲音才傳出,柵門就自動打開。
這家的女主人沈瑩是個知名的鋼琴演奏家,然而上課一個月來,她只見過這位高貴的女主人一次。
許佩藍看著燈火通明的別墅嘆了口氣。也許是李管家覺得燈光能讓房子看起來不那麼孤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