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個價錢,還算便宜。好吧,就這麼辦。」
「辦……辦啥?」言麗生準備開口討饒的大段台詞,全給梗在喉間。
「那一份多少?總共幾種格式?我不跟你唆,全給我來一份!」
「欸?」她……有沒有听錯啊?
言麗生呆了又呆,漿糊腦袋總算有些弄明白。
耙情這位大將軍,死活硬要把她找出來,為的只是想把試題全部給包下來?
「大人……我說呢……一份十兩,全部六種題型,承蒙您厚愛,那……那就來個感恩回饋大贈送,買五送一啦……」
她搓揉著小手,試探性的露出生意人的甜美笑臉。
「五十兩拿去!」那位大將軍豪爽的將沉甸甸的銀兩交至言麗生手里。「除了試題,還有沒有別的?」
「空心毛筆賣得很好,您要不要考慮帶個大中小三支一組回去?還有,新貨剛到,靈驗的文昌廟香包和護身符……」
「好,我都包了!」大將軍笑得合不攏嘴。「這一次,我不信我那傻佷子,有了這些還考不上!」
第二章
這世上還真有所謂的天之驕子。
京里百姓們,莫不異口同聲的認定,那已故邢相國之子,今年二十六歲的邢靖宇,就是那樣一個了不得的人。
說起這人嘛,模樣俊俏不消說,光站在街邊都會引起各家姑娘瘋狂暴動,只為擠到前頭多瞧上他一眼。
他玉樹臨風翩翩風采,宛如旭日朝陽,光芒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有他在,陰雨天也仿佛晴空萬里,處處發光。
論文,他三歲識字,五歲能做詩詞,還有神童之稱。
論武,他有身為定國大將軍的二叔真傳,提起他絕技,陸上雙劍,馬上雙槍,騎射游獵沒一項難得倒他。
他爹邢相國雖早逝,可他一點也不孤僻乖張。
在叔父撫養下,性格雖隨和但不隨便,傲氣卻不驕縱,執著但不頑固,侍上謹守分寸,待下懂得變通。
至少,在邢府里,他治家井然有序,沒人挑剔他任何毛病。
「說他聰明,至今無官無位,說人傻,似乎也不是挺傻的,說起話來還有條有理。可他怎麼每逢科舉必不上,文科武科全落榜?還真是怪事呢。」
小巷子里,輕搖白扇的儒雅公子,一臉感嘆的合起扇子,拍了旁同伴。
「你說這怪不怪?就連當今太子有意越制封他個名號,讓他得以一展長才,他都婉言相拒,不肯入朝為官,這邢靖宇呀……」
「小時了了,大未必佳。他十歲以後就變蠢了,是太子殿下過于看重。」冷淡應答,一身蒼色裝束的青年一抬頭,那每逢出門必得遮遮掩掩的俊美容顏,立刻顯露在陽光下。
巷子里頭的大雜院井邊,所有正在洗衣服的姑娘大嬸,對這兩位俊挺非凡的出眾貴客無不看傻了眼。
她們手上有衣服的,衣服全落了地,拿著搗衣杵的,直到東西砸到了腳,才一個個輪流發出哀嚎。
轉頭瞥了一眼其它人的反應,青衣青年不免一臉愧疚的加快腳步通過小巷。
「瞧你把自己貶低的像什麼話。哪個人會這麼數落自己?」白衣青年對同伴的評語顯然頗不以為然。
「我倒覺得那個屢屢遭拒,卻始終不肯死心,執意微服出官與之結交的太子殿下才奇怪呢,何必對一個連最微末官位都沒有的人,如此執著?」
邢靖宇對于打小便認定他倆彼此是砥礪鑽研求學伙伴的太子李希賢,依舊覺得很無奈。
雖然幼年同樣都受教于太傅孫大學士,可他現在畢竟不像孩提時代那樣個解世事,天真以為只要求得學問或武藝,就能確保一生和樂無憂。
「那麼,既是朋友,您不覺得,可以毋需再勸我仕進了嗎?我心意已決,這輩子不可能奉仕,這點,只能請您見諒。」
「邢靖宇,天生英才,你又何必刻意隱藏呢?」
明知這話題不討好,李希賢仍然不願放棄。「劉備能三顧茅廬求得能人,我也願意效法,只求得一賢才。」
「殿下,您來三十次,我也不會答應。」
「唉,說好的,宮外不提位階,我們是朋友,十來年的交情,別那麼生疏。」對邢靖宇有意無意提起身分劃清界線,李希賢只能嘆氣。
「既是朋友,我早承諾過,倘若殿下有難,靖宇赴湯蹈火義不容辭,只是如今天下安定,我沒理由涉身宦海。」
「還是不肯松口……十歲開始……你變了。是為了你爹的事嗎?你……怨我父皇?也怨我?」
「爹受前柴相國陷害,讓皇上一時誤會他通敵,最後死于刑部大牢中,當時,除了我二叔力保爹無辜,他眾多同樣為官的門生,卻沒一個肯出面替他求情。」
邢靖宇回頭望著李希賢,眼中不帶一絲恨意,有的,只是提早看透人性的無奈與決心。
「我不怨您,可您認為,我會想與那些只顧著自身光榮,而不願澄清事實真相的家伙們為伍?我也不希望那樣的日子過久了,早晚與他們成了同一種人。」
「唉,也罷,我勉強不了你。可你要知道,我與父皇不同。」
輕松的仿佛像是玩笑話,但李希賢那笑容下,卻有著堅定的承諾。「對我選上的人,我會全然信任。」
「要不是二叔執意要我應考,硬是替我報名,逼我赴試,我根本無心多佔一間房,增加大家麻煩。」
一路抄小巷走往試場,就是因為邢靖宇怕過于惹人注目。打十一歲起,每逢科舉,他便來這兒睡三天,隨便交卷睡過考期。
對二叔的心情他不是不懂,他邢家代代居相國之位,二叔也期盼他能同祖上一樣出息。
只是……他不想步上爹的後塵,也不願照著別人為他鋪好的路走。
可他自個兒想要的……又是什麼呢?他也不明白啊……
「我呢,還是像現在這樣,落得輕松自在,就是難為我二叔二嬸的期待。」
「是啊,要不是因為你過去策論總寫得一團糟,選你入殿試實在難以服眾,否則前幾次,我早就讓父皇圈你做狀元了。」
「我懂,所以我連交兩次白卷,就是怕只寫一個字,也能讓您夸贊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莫名其妙上了榜。」
還差幾步路就到試場,前頭開始有了熱鬧人聲,邢靖宇停下腳步。
「前頭我一個人去就成,不勞費心,靖宇在此告辭。」
「你是打算創下連續六次落榜的紀錄嗎?」李希賢實在不知道,有什麼好方法能讓邢靖宇改變心意。
「不然又能如何?」
「想要一次考上嗎?想要把文章寫得精彩嗎?」
就在暗巷邊的陰影處,出其不意的冒出一道嬌小身影。
邢靖宇看清了些,原來朝他們說話的,是個看來極為清秀,有著一臉甜美笑容的……少年。
沒有點頭示意,邢靖宇也沒打算與來路不明的人有所瓜葛,轉頭就要往前走。
「喂喂,你好歹也把話听完才走啊!」
守在角落等候顧客上門的言麗生,眼看著考試時刻將近,她就要找不到買主的時候,前頭居然通過了一只外表搶眼,自稱可能連續六次不上榜的肥羊……
不不,是來了名好客倌。
假若不是昨天她趕去贖人時已經日落西山,讓那賭坊老板借口又生了利息,以至于讓爹爹還被拙留在人家手里的話,她才不會冒著可能被抓的風險回頭做生意。
可現在,她當然不會錯過這機會,當機立斷跳出去,巴苦相中的獵物不放。
這一撲,沒拉到他衣袖,倒是抓住了他褲腳。
沒來由的讓人家從腳下一絆,只因沒有殺氣,邢靖宇一時沒反應過來,末及防護,著著實實的整個人往前跌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