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呀!傍我攻堅!拿下中府!哪個姑娘能擒服蘭郡王的,我保她在蘭家一生富貴──’
蘭棨陽退開門口,頭也不回同時手一揮,讓待命多時的武裝家丁沖上前。
‘來人,給我擋下,誰要擋不住飽擊讓中府失守,就等著發配邊疆牧牛養馬,一輩子別想回來!’
男人與女人的戰爭,再次開打。
回到房里,蘭郡王拿出特制的棉花塊堵住耳朵,任憑外頭如何廝殺喧鬧,都阻擋不了他想好好睡上一覺的決心。
反正近來無事,他干脆離家出走吧,出蘭府後,啥事都沒了,他再也不用為了無聊事煩心。
蘭棨陽瀟灑入夢前,唇邊不免浮現安心一笑。
還好他從不隨便讓人瞧見他的俊美笑容,否則他中府定會立刻讓痴迷他的姑娘家發狂踏平。
‘繡女?是繡娘嗎?如果進宮去當繡娘,掙得的銅板會比較多嗎?’李婕一面用手加速轉著紡輪,低頭撥弄著手上的飛梭,一面頭也不回地隨口應答。
‘若能讓娘親吃飽睡暖些,那沒關系,娘就去跟縣老爺說,婕兒願意進宮當繡女。婕兒雖然做事慢了些,可針線活倒也還行。縣老爺真有眼光……’
‘什麼繡娘不繡娘,你這糊涂丫頭給我听明白,我說的是秀女!’
李三娘瞪大眼楮,緊張兮兮地自狹小廂房門口忽地沖至女兒身邊,不客氣地揪起她耳朵︰
‘秀女,就是皇帝老子的候補小妾!看臉蛋看家世就是不看腦袋選出來的!’李三娘雖然大字不認得幾個,可小道消息蜚短流長可听多了。
‘呀,好疼,娘輕些呀……’李婕委屈萬分的停下工作,揉了揉發疼的耳朵。‘听明白了,就是要進宮嘛……可我記得,皇上不已七十好幾?’
李婕從來不笨,只是時常漫不經心,做事溫吞了些,但只要她肯用腦袋好好想想,甚至能看懂欽天監畫的天文地輿圖,只消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便能默背。
她過目不忘的本事,曾令她死去的爹大嘆她為何生為女子,無法為李家求取寶名;不過,她雖過目不忘,可總要花很多時間才會猛然想起就是那麼回事。
她討厭費神的事,從來只想輕松過日子。
‘就是就是,皇上都一腳踏進棺材里了,還下令各地選出秀女送進宮,這是準備把人家姑娘當陪葬呀?’李三娘平日雖然貪財多嘴,可對女兒還算疼愛。
她不懂什麼君臣倫常,她只知道,她不想讓女兒斷送一切。
何況,就算將女兒送進宮,照女兒的遲鈍性子,沒讓人踢出宮來就是萬幸,萬一女兒惹了什麼大禍,豈不更慘,她後半輩子全指望女兒嫁個好夫婿養她呢。
‘都怪你爹,身為前大學士之子,卻連半個官位也弄不上,只能在私塾教書混飯吃,留下個沒用的好家世,不值半毛錢,還讓縣老爺為此選上你當秀女。’
李三娘咬著繡帕,在房里走來走去。‘有沒有什麼好法子能保住你呢?’
昏黃燭火下,不停打轉的搖晃人影,看得李婕頭好暈。她慢條斯理的隨口說︰‘沒辦法呀,誰讓我還是閨女,如果早嫁人,縣老爺也不會選我了。’
‘嫁人?對,在聖旨下達前,就說你已嫁人就成了!秀女不選已婚者!’
李三娘宛若當頭棒喝,猛然想起她遺忘已久的事。
‘我記得,你爹臨終時,留下了個繡荷包,說是曾為你與遠房的姑表哥訂下親事──對了,說不定是成對的繡荷包,一人一只作為婚約憑信!’
李三娘匆匆忙忙沖回自己房間,開始翻箱倒櫃,隨即又快步跑回來。這其間,李婕也只是不慌不忙的微笑喝茶捶捶肩,有點缺乏緊張感。
人生,過得悠哉就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這荷包弄得太髒,我都以為很不值錢,現在仔細一看,上頭繡的花,還挺氣派的。記得你爹因為三十年考不取寶名,沒臉回家鄉,才帶著咱們母女在這兒定居下來……說起你表哥……過了這麼多年應該會是很有成就的人吧。’
其實,李三娘只模模糊糊記得,李婕她爹的家世背景,畢竟,她是因為收留了無家可歸的他,才會與他成婚的,在此之前,她可是完全不了解李婕的爹。
親戚什麼的,也都是李婕她爹十年前回家鄉探望一次,回來告訴她的。
‘不管了,都在這節骨眼兒上了,就叫你表哥負起責任娶你吧!既然是大學士之後,好歹也該人模人樣,有點家業了……’
‘爹也是大學士之後呀,可感覺上沒什麼家業。以此類推是不對的。’李婕淡然評論道,像在說不相關的人。
‘……你少說兩句,咱們快點收拾東西,趁夜去投靠你表哥吧。’
李三娘有時總不知哪個才是她女兒的真面目,她偶爾冒出過分犀利的言詞,到底是她真糊涂呢,還是假遲鈍?
李婕歪著頭想了想,許久才迸出這麼一句。‘我不認識表哥欸……人家怎麼會收留我們?’
‘這年頭,誰還管你認不認識?拿著繡荷包賴上他就對了!大學士之後,想必也挺注重名聲,若是不肯娶你,咱們就去告他──告他始亂終棄!’
‘可我覺得……這麼急著成親,是不是太草率啦?有點兒有勇無謀哩……’
‘父母說了就算數,我要你嫁你就嫁,不然你就不是我女兒!’
李婕輕輕瞥了娘親一眼,苦笑嘆了口氣。只要娘親開心,她也會開心的,打小就是如此,這次應該也不例外……吧?
***
半個月後,南江縣城某處街坊上,多了對不太確定自己到了哪兒的母女。
‘這房子看起來好氣派。’站定大街上,李婕仰著頭,迎著刺目陽光,她幾乎快要看不清楚匾額上頭寫了些什麼。她回過頭對著娘親綻出一笑。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這房子的格局像是極有身分的人哩。咱們的親戚有這等高貴的人嗎?’
母女倆日夜兼程趕路半個月,好不容易才來到記憶中,父親口述的那地點。
李三娘也有些迷糊,皺眉看著女兒,心里不是十分有把握。‘可你爹說,你姑表哥的房子,是這縣內最大的,這麼問人就找得著。’
‘嗯,爺爺究竟叫什麼來著?’李婕慢條斯理的問。她一向沒費心記太多事,而從未謀面過的爺爺一家人,當然不是她該記著的。
‘……李大學士。’沉默許久,李三娘只得承認她沒記住那文謅謅的人名。
‘那遠房的姑表哥又叫什麼?’
‘我怎麼知道……訂親的是你死去的爹,又不是我。’
這次輪到李婕不說話了。‘看來……我們的線索只剩下我與表哥各持一個的繡荷包?’她雖仍面帶微笑,不過已覺得自己的小腦袋隱隱作疼。
沒想許多就踏上旅程確實是過于心急。
‘嗯,現在也沒法子回家去找別的線索,咱們身上沒剩下多少盤纏,撐不到半路。’李三娘只能怪自己離家太倉促。‘總之,娘說得沒錯啦。就是這兒。’
‘看來,得想想辦法才行。’李婕揉了揉總是惺忪的睡眼,定下心神看了看四周。‘繡荷包上頭那朵蘭花,跟這府邸上頭的紋飾十分雷同,不過──’
‘婕兒,快讓路!’猛的,李三娘發現府邸的門突然打了開來,沖出一匹高大駿馬,筆直朝李婕狂奔過去。
一次只專心做一件事的李婕,難得她開始動腦筋,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完全沒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事。她還推論的挺開心的。
‘不過仔細一瞧,可差遠了,所以,咱們應是找錯了。娘,您說對不──’